日期:2014-12-08 09:38:49
(正文接续)
日本文化的表象是很迷惑人的,比如,有相当多的中国人相信日本是华夏文明的传承者,甚至有人说,真正的华夏文明在日本列岛而不在中国大陆,还说什么应当跟日本人学礼仪。由于对日认知的肤浅,我们一直在重复某些错误,比如真诚地希望日本人能正视历史问题。事实上,自战后以来,日本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反思历史问题,但他们反思的不是大和民族为什么滑向了罪恶,而是为什么输光了所有。对于日本人而言,善恶绝对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甚至不是一个问题,真正重要的甚至是唯一重要的是利害,是生存。儒学也好,佛经也好,和服也好,不过是日本人为自己设计的包装,闲时哄哄自己也骗骗别人。
日本的地理境况决定了,日本人只能成为一种内敛型海盗,而无法成为一种内敛型农民。在冶铁和水稻技术传入日本前,整个日本基本上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野蛮社会,后来,列岛上的各部族统归于大和治下。当日本人初步建立国家后,他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到朝鲜半岛设立据点,即与百济结盟,为了保住这个据点,他们甚至不惜与大唐一战。更可深思的是,在战败之后,日本人的第一反应竟是将国名改为颇具挑衅意味的“日本”,并一直保持至今。一个民族,只有当具备蛮族或海盗性格时,才会重视并保持内部的团结。而地理又决定了,日本人不可能成为蛮族,因为蛮族是草原大漠的产物,日本人不可能像蒙古人那样发动大面积且无后勤的闪电式冲锋。日本人所面临的境况是这样的,他们只能一小股一小股地登陆,后勤必须能跟得上,以保障进攻或者撤退。在这种状况下,日本人不可能发展出一支冲锋型大军团,也就无法实现蒙古式扩张,日本的扩张是而且只能是海盗式的。
对于海盗而言,真正的财富并不在自己的船上,而是在别人的船上或别人的家里。可是,海盗的规模大都不大,因此,为了保证抢劫成功,他们必须号令统一、和衷共济且灵活勇敢。海盗的命运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他们虽然无法左右天象和敌人,但却可以事前做好计划和训练。登陆和后勤都是细致的技术活,日本人因此养成了精密、仔细、好计划的性格特征。随着武家政治的展开,上述性格特征在非对外扩张时也能保存乃至发展,因为各藩始终处在竞争之中。由于海盗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职业,因此只有目光远大、意志坚定且随机应变的人才能担任领导,敦厚老实、四平八稳、中庸唯诺的人则注定得不到重用。拥有贵族血统虽然可以炫耀,但若无才能一样不受尊重。此外,海盗不像蛮族那样可以用一直对外扩张的方式来缓解内部矛盾,因之不会有太多异族被纳入组织,组织内部的矛盾也就不那么紧张。当海盗挑战蛮族时,他们会进入高度动员状态,其组织架构、后勤补给和精神状态都会进入一种超越状态,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获胜。在日俄战争中,日本人几乎呈现了以上全部特征。
大家都知道,日本人在做事前喜欢仔仔细细地计划一番,而且会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这与我们中国人的那种随性灵活的行事做派完全不同。按道理讲,一个民族若是讲究计划,他们的行为就应该具有一致性,不会出现逻辑矛盾。但事实上,日本人的行为尤其是政治行为经常自相矛盾,给人以反覆无常之感。在民选社会,一党推翻另外一党的政策是很正常的,可日本的情况是,就算是一党持续不断地执政,其外交也经常朝夕即变,最近不就这样嘛。
要理解这一现象,我们就必须全面地了解日本人的计划性。在前文笔者曾指出,日本人的道德观是一种海盗式道德观,即做事只问利害而不问善恶。我们知道海盗都是小家小业的,就算那种成规模的海盗集团,比之于其试图劫掠的对象,也只算是小门小户,因此海盗始终处于以小搏大、以少胜多的危险境况。这也就要求海盗事先为各种情况做出预案,不能只为成功或战争做预案,也要为失败或和平做预案,至于最终敲定哪种哪版预案,那得看到时候是什么样的天象、敌我态势以及外交环境。虽然我们无法预知日本人的选择结果,但我们却可以洞悉其做出选择的宗旨,那就是利益最大化。这一点在日俄战争中有着极为鲜活的呈现。
在挑起战争前,明治政府在外交上做了三大部署:第一,派日银副总裁高桥是清赴英国兜售战争债权;第二,派最顶尖特工明石元二郎赴俄国制造萧蔷之乱;第三,派留美外交官金子坚太郎赴美国寻求外交斡旋。很明显,第一点是为进行战争做准备的,第三点是为结束战争做准备的,第二点则兼具以上两种目的。一个主动挑起战争的国家,自战争尚未爆发就积极寻求结束战争的办法,这在历史上是不多见的。如果说日清讲和是清廷求着日本谈的,那日俄讲和就是日本求着俄皇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