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4-08 22:38:54
史子明接听电话而暂时离开了餐桌,我和何唐攀谈起来。她问我一张票够不够,我说足矣,她听懂我的言下之意便不再多说。我问起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告诉我毕业之后她在美术学院当老师。我估摸她的年龄大概二十五六,而她毕业的那所院校又恰恰是那所大学,我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纵然知道几乎不可能,还是问道:
“你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一个名叫夏晦晓的女孩吗?”
“你怎么会认识她!”她惊奇的叫道。
我的心头一紧:“这么说你是认识她了?”
“是的,我认识她。”她再次托住下巴。
“你能跟我谈谈她吗?我的一个案子里牵涉到这个女孩,她……显得很神秘。”
她带着思忖的眼神看着我:“她和我同届,可我们并不是一个系的,说实话我对她也说不上熟悉,可是说真的,有谁知道这个女孩的心思呢?我只是在大学里的社团认识了她。那时候我和几个同学组了个团,排练一些室内乐,然后在学校里演出,向同学们推广——这几个同好至今还和我来往,周六的音乐会你就会看到他们和我一起演奏。当时我们向学校申请了一间自修教室做排练用,我们就在那儿定期排练。学校里有些同学是古典音乐的爱好者,在我们排练的时候经常会坐在教室里的座位上静静的欣赏。夏晦晓就是其中之一。她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坐在那里,从不和周围的同学交流,也不在排练结束后来找我们说话,但是她每次都来。按说她本该不起眼,容易让人遗忘,可是你知道的,她实在太美了!她是那种你看上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人儿——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从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我一直感到好奇,很想和她说话,但她总是来去匆匆。直到有一次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我和她并排蹲在两百米决赛的起跑线上。我们都在凝神等待发令枪,她突然撇头冲我一笑:‘你是那个弹钢琴的吧?’我刚回一声‘嗯’,发令枪突然响起,她立刻绝尘而去。后来我们再次排练的时候,她走上前来跟我道歉说不该影响我。我很想和她交朋友,便拉住她请她一起吃饭,她同意了。可我们从来没成为像样的朋友,她可以随意敲开别人的心扉,却总把自己的门关得紧紧的。我们始终维持着泛泛之交,毕业之后就几乎不联系了,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我不好再追问什么,史子明回来又坐下。
晚餐结束,史子明要送何唐回家,他们站在路边挥手打车,我向他们表示感谢。史子明叮嘱我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建议。何唐绕过他,走到我身边,悄声说道:“你可得小心。”
我不解。
“依我之见,她对男人来说是毒药。”她补了一句。
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日期:2018-04-09 21:40:32
我再次见到史子昭的时候,她瞪大眼睛,满心欢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你了呢!”
“为什么?”
“直觉。”
“那你该相信直觉不靠谱了吧。”
“那怎么办呢?”她原地转了一个圈,像是芭蕾舞演员那样的轻盈,“很多时候除了直觉我们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依靠,特别是——当我们陷入爱情的时候。”
她是在她的公寓里接待我的,这是她和高秦在搬入江边别墅前一直住的地方,这里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面积巨大,装修奢华,其实和普通人家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差不多。不似别墅那里简约而清冷,这儿处处展现出家庭的温馨和情趣,女主人的趣味在这里占据了上风,桌子和台面之上都铺了色彩鲜艳的台布,随处可见养在精致花瓶里的鲜花和绿草,还有一些可爱的动物和卡通人物的树脂塑像点缀其间,女主人似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将其打扮成情趣盎然的绿地,以便那些生动活泼的玩偶们生活和享受。
同时在座的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士温文尔雅,女士则因为瘦弱而显得病恹恹的,不过都有些拘谨,看来和子昭相识并未多久。他们二人很快起身告辞,子昭一直把他们送下楼才折回来。
日期:2018-04-09 22:10:57
她冲我眨眨眼,告诉我刚才那对男女也是兄妹,还问我对那位男士有没有印象。我说没有。
“怎么会呢?”她表示惊奇,并问我难道不觉得他像某个名人。
“可能有一点吧。”我承认道。
“他就是那家的公子呢!”
她的眼睛再次眨呀眨的,像是信号灯在发送信号似的,我立刻明白过来,调侃她开始走相亲这条道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父命难违,是吗?”
“你知道老爷子现在的心理吗?”她招呼我坐下,给我泡上一杯咖啡,“我以前总觉得巴尔扎克和司汤达小说里的那些有钱的资产阶级奇怪的很,总喜欢和一些空有名号的破落贵族联姻;现在看到历史重演在我身上,更是让我拍案惊奇!假如花钱可以做到的话,老爷子恨不得把世人以前的记忆都抹去,然后把‘史家是名门贵胄’这个念头烙印到每个人脑子里去。但既然做不到,那好歹也得让他的子孙后代都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胄。嘻,我真是无法理解这样的封建思想!真正高贵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钱来和你联姻呢?”
“权大即是高,名重即是贵,高贵的人当然要为钱而联姻,权和名本身是难以度量的,但是用数不尽的金钱来度量这份高贵,可以让高贵的人更加称心如意,也让平头老百姓体会出高贵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对于世人来说,还有比金钱更准的尺子吗?”
“你这话我得记下来下次跟刚才那位先生说。”
“那你会把他吓跑的。”
“不会的。当年苏秦佩六国相印,途经洛阳老家,声势煊赫,他嫂子在他面前委蛇匍匐,苏秦笑问何以前倨而后恭,他嫂子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异口同声的说道:“见季子位高金多也。”不禁相视大笑。
她接着说道:“我虽然算不得位高,却也可以说是金多,所以别人见到我即使不会委蛇匍匐,却也不至于旋踵而却,总是愿意贴上来的。”
“可是你父亲难道不打算为你再物色一位类似于高秦那样精明强干的人?毕竟你嫂子已经是名门淑媛。”
“高秦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人。”她说道,“但是凡庸之辈总是像海边的贝壳,一抓一大把。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吞吐道:“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太中听,可是我并没有恶意——我哥和我嫂子结婚以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不像我和高秦,我们两个都没做好准备当父母,他们一直在尝试,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医院做了检查,问题在我嫂子那里……所以我暗自揣度老爷子把希望寄托在我这里,希望我以后为他生个血统高贵的孙子……”
“你父亲早年打拼时受的白眼和歧视恐怕不少,所以……”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和他对着干呀!”
日期:2018-04-09 22:25:04
她朝沙发深处躺下去,那松软的坐垫如同海浪一样将她包裹并托举着,她的双手交叉,举到脑后叠放着,像是晒太阳一般仰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还是那么自我,只是她似乎懂得了娇蛮的尺度,将一切拿捏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