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能寺建在山坳里,是一座挺大的寺庙,门前的石板路年代久远,却依然牢固,苍苔点点其上,青草茵茵其间,石板路和寺墙之间有一条窄窄的清溪,水纹丝丝纤纤,水底布满圆石。鸟儿自在的穿越于林间,啼声娇恰。每当有车子经过附近时,难免会被迟缓的游人挡住去路,这时候司机总是耐心的放缓车速,等待游人自觉的让开道路,才轻轻驶过。寺门边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建议香客不要在附近的店铺里花上大笔钱买上一大堆香,入寺自然会赠送三支香,倡导文明进香。入寺只要十块钱的门票,而且还附送三支香,这倒让我对这佛门清净地生出好感来。对于大多数虔诚的信徒来说,很多时候连这十块钱的门票其实也是可以省略的,因为本市有寺庙的年卡,价格也不贵,只要购买年卡便可以在一年之内任意出入各家寺庙。
日期:2018-03-07 20:41:30
寺庙门口站了两个身穿黄布大褂的大胖和尚,正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聊着什么。我打算向这二位打听一下我的目的地。正当我来到寺庙门口时,忽然望见顺着小溪上游大概两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座非常小的亭子,里面别无他物,只竖了一座石碑。我想起那张简略的地图上标出过一座石碑,便信步上前。
这个亭子太不显眼,更不显眼的是转过这座亭子突然伸出一条向山而去的岔路。一座木质的路牌指示这里通向某个古村落。根据地图我应该顺着这条路走。
我的目的地当然不是什么古村落,是个叫做“云漫山社”的地方。不知该沿着山路走多久,好在沿路林壑优美,缓步而上,倒是一件惬意的事。这条路人很少,香客和游客们对这不知去向的荒凉道路没有什么兴趣,但依然有着好奇心浓重的人,我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三口之家,全都穿着冲锋衣,慢悠悠的走着,父亲落在最后,母亲双手插在口袋里和儿子叽叽喳喳的笑着。每隔一段路路边就会开辟出一块小小的空地,算是简易的停车场,让我奇怪的是,竟然已经差不多停满了。也许这些人也是去那个“云漫山社”的吗?我想。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那个三口之家忽然冲着路边的树林深处指指点点。等我走到他们的位置时,发现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下隐约可见一座古色古香的村落,再往前一条石子镶嵌在石板中铺成的小路从主路边悄悄的向树林深处弯去。我顺着这条路向前走去。
没多久一堵一人高的石墙出现在眼前。那个三口之家在一座对称的凉亭前停了下来,凉亭上面是厚厚的茅草搭起的顶棚。外面站着一位身高体壮但却面容和蔼的男士,身着体面的米色制服。这位男士对意欲一探究竟的三口之家说道,这是是私人领地,谢绝参观,他们只得悻悻离开。我来到跟前,这才看到茅草棚下隐藏的木匾——云漫山社。我把邀请函掏出来递给这位强壮的男士,他双手接过翻看了一下,立刻露出笑容深深鞠躬:“齐先生,欢迎,请进。”那个三口之家站在不远处带着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一直目送我踏过凉亭越过参天古木拱卫的石径。他们大约以为我是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人,我暗自笑道。
日期:2018-03-07 21:15:22
石径并不长,出了石径便是一个空旷的小院,一个身穿花布大裙的女人突兀的坐在一张石凳上,双手拄在一根竹杖上,目光冷冷,好似一只秃鹫。这时出现一位和门前那位男士一样穿着的女士,向我问好,让我跟随她,由她带领我去我住的房间。
这里的房屋都是农舍的模样,“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来形容这里再不为过。我问带路的女士这是个什么地方,她浅浅笑道:“你不知道吗?”我表示的确不知道,她也不再言语。我只得又问她这里的主人是谁,她再次浅浅一笑,推开一道柴扉,来到一座木屋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质的圆套递给我说:“齐先生,这就是您下榻的屋子,这里是您的钥匙,如果有任何事,屋内有电话,请按下服务按钮找我们。祝您愉快,再见。”
我从皮套中取出钥匙,摩挲了好久,方才开门进屋。屋内光线很暗,即便开了灯也没亮堂起来,维持着一种黄昏时分薄暮暝暝的色调。屋内也是中式的装潢和陈设,简单古朴,令人忆起古时诗书礼乐之族的家庭环境。我推开窗子,千翠叠嶂,不远处的下方,另一座房屋的屋顶犹如一本翻开的书倒扣在那里,黑色的瓦片细密而规整,被潮湿的空气所湿润。
日期:2018-03-07 21:50:49
突然响起敲门声。我打开门,史子昭背着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
“请进。”我笑着说。
她走了进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接着便兀自趴在窗台上,一只手托住下巴。
“是你请我来的吗?”我问。
她摇摇头。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请我来的吗?”
她摇摇头。
“那我来做什么呢?”
她摇摇头。
“那你在监视我吗?”
她顿了一下,嘴角绽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我不禁也笑了。
“你知道,我可是贿赂了这里的服务生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她直起身子背靠窗户,透明的耳坠在阳光的直射下泛出晶莹的光彩,如同夏日清晨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
“你猜不出是谁请你来的吗?”她问。
我沉思了一会,问道:“是上次那个徐昌默吗?”
她的笑容证实了我的猜测,但我想不出徐昌默请我来聚会的理由,除非是史子昭央求他请的。但史子昭否定了我的说法,她说徐昌默是在发给她的邀请函中告诉她我也受了邀请,生怕我不信,她把邀请函递到我的眼前。我看到上面最后写着四个字“齐生亦来”。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了。
“所以我是来陪你解闷的吗?那位徐先生倒是为你想得周到。”
史子昭冷笑道:“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见到你呢!”
我把邀请函还给她,离开窗边,倒上一杯水。她不依不饶的跟在我身后,一把把水杯摁在桌上,不让我拿起。
“你害怕我吗?”她直视我的眼睛。
“此话怎讲?”
“你去拜访了子明,可你没有来见我。”
我张口欲言,她不等我说话,立刻堵上一句:“甚至子明请求你这么做,你也没有!”
她的语调显得任性,更带了一丝委屈。我默然无语,端详着她,很久才说道:“你知道,和你做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苦笑一声:“你不能尝试吗?”
“我不是正在尝试吗?我原来以为这是你的邀请,而且我也来了。”
她的恨意慢慢释去,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我聊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直到膝盖,外面批了一件宽松的小西服,剪裁得体,整体效果显得朴素淡雅,和深山里的佛门清净地倒是相得益彰,但这丝毫没有掩盖住她身上不停跳跃的青春。
我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儿风景如此优美,还有如此典雅别致的仿古村舍,实在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