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前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车上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周高天安静的开着车，时不时的侧眼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符爸，符爸的脸上被抓出一道长长的指甲印记，此时能看的出心情极差，满脸愁容，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

符米坐在后排，眼睛一直望着窗外，她还在想刚刚在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着刚刚自己才熄了火，下车还没走到店里，就看着符妈拽着符爸就走了出来，符爸的脸上被手指指甲划拉的痕迹清晰可见。她有些愤怒，本想指责符妈，可是还没等自己细问，符妈符妈都上了车，自己也被周高天喊着上了车。

符妈眼睛看着前方，此时木已成舟，无论如何，现在车子已经到了高速公路上，如今任符爸如何不想下省城都无济于事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歉意，连续两天的折腾，她本来就已经怒火中烧，进店看到安然自得的符爸，就没有控制住情绪，上手就给符爸脸上挠了一把。现在看着符米看都不看自己，知道她已经不高兴了。

“爸，你的右手那的储物盒里有杯子，你看要不要先喝口水。”

周高天看大家都沉默寡言，心里又觉得挺对不起符爸，自己明明已经跟符爸商议好，要劝劝符妈的，可是当时符妈一进来，自己连问候的话都没有说，就眼看着符爸被花了脸，毫无反抗的就到了现在。

符爸原本看着车前，听周高天故意想扯出些话题，心中着实气愤，扭头向自己一侧的窗外看去，根本没有想搭理周高天的意思。

“他不喝我喝。”符妈看着气愤尴尬，马上就猜到，这老头是在责怪周高天把自己困在店里。她说着把身子移到车的中央，把头探到前排。

周高天本想缓和气氛的意图被符爸无情的浇灭，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但听到符妈的支援，赶紧瞄了一眼符爸的位置。

“就在爸右手底下，让爸给你取一下吧。”

符爸心中不悦，自是不愿意动手给符妈取水杯，对周高天的话更加置之不理。

符妈看符爸没有要动的意思，伸出手往符爸的右手位置。

“你干啥，还想对我动手吗？”

符爸吓了一跳，刚刚店里的事情，让他还心有余悸。

“你不给拿，我自己拿还不行吗？折腾了一早上，你不渴，我还渴呢”

说着符妈使着全是的力气，往副驾驶门的方向伸着手，无奈从后排中间往那里取东西真的太远了，根本无法够到。

“你瞎了吗？没见我够不到吗？”

符妈看着对自己挣扎的动作置之不理的符妈，怒火又一次升了起来。呵斥的声音在整个车厢里响起。

“拿什么拿，妈，我刚刚在车上怎么给你说的，让你到店里收敛收敛，你倒好，进去直接就动手了，我爸都多大年纪了，店里那些小孩以后怎么看他，背后怎么笑话他，你倒好，现在又呼来喝去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坐在符妈旁边一直看着窗外的符米，被符妈一声大喝激起了一直压制的愤怒。

符妈转头看向符米，眼神也是冰冷且愤怒。

“我怎么了我，昨天早上他干了什么，今天又干了什么？现在知道在外人面前丢人了，那他就不该干那些事情。”

符妈对着符米喊道。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从我出生到现在，我们一家人分开过吗？就算我结婚了，也是住在对面，爸舍不得我，不想去省城，有错吗？”

符米也不迁就了，原本没有符爸脸上伤痕之前，她是无所谓的，去不去省城她都能接受，只要两个老人能达成一致的想法，可是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伤，她心里实在窝火，她心想索性就站在符爸的立场上。

“怎么？意思是只有你爸不想和你们分开，我是冷血动物吗？我就想着赶紧离开你吗？你别忘记了，你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糟了多大的罪，你知道吗？现在只有你爸对你好了？是不是？”

符妈心中的不平一直都存在，从符米记事起，自己这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陪伴她的时间很少，她是符爸一手拉大的这无可厚非，可是如今符米事事顺着符爸，让她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没有说只有爸对我好，你看吧，你又这样，就事论事行不行，我一说什么你就说我和爸亲，和你不亲，这样我们怎么再讨论下去？”

“难道不是吗？是，我承认，从小到大你是你爸一手带大的，可是你想过没？我文化程度没有你爸高，一参加工作就是最基层的岗位，如果我不拼命，怎么能当上主任，怎么能从那些高文凭的对手中脱颖而出，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说着符妈抽泣起来，她心中的苦何时对人诉说过，在所有人眼中，她一直都是那个冷淡的女强人，同事们这么觉得，基层的工人也这么觉得，甚至在在厂里工人们眼中，她就是爱表现的冷血动物。可是她所承受的东西，谁知道呢？

“行了，符米，都已经到这里了，咋们就说说去省城之后的事情吧，别再拉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周高天开着车，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是我没有说关于孰轻孰重这件事情啊，我只是说，现在爸的确不愿意下省城，我们是不是单纯的讨论一下这件事？”

符米根本没有在乎周高天的话，对着符妈继续说道。

“下省城生活怎么了？我这一辈子就没有比别人活的差过，现在你看看咋们小区里，哪个退休职工还在那里生活着，哪个不是早早就到南方或者省城去养老了，就连我们单位的一线工人退休了都到成都，重庆这些好地方养老去了。”

“你也不能这么比较啊，也有在这里养老的人，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我上次见到我们单位财务小甘，她直接就问我是不是没有钱在外地买房子才留在这里养老的，我能这么办？”

“你就一辈子都为了你那点虚荣心活着，下省城生活你就变的有钱了？还是到了省城你的社会地位马上就提升了？”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符爸，突然在符妈说完话后补了一句。

“对，你说的对，我和人比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这点虚荣心。所以无论谁说，我都要到省城去生活。”

符妈坚定的语气让符爸和符米都没有辩驳的话了。车内的空气又一次沉重下来。

“我觉得妈说的也不无道理，人活着不就为了个心安，无论是豁达的心安，还是计较的心安，只要心安让自己愉悦，都是无可厚非的。”

周高天在这沉重的气愤中缓缓说道。

“他是心安了，可是我呢？我在这个城市待了一辈子，一草一木我都知道，现在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的人生中，硬生生让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适应，从新了解，等我死了可能都无法真的融入那个城市。”符爸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从心里的凌乱中走了出来，他终于开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哪个退休出来的人不是在适应新的环境，按你想法，人都只能在生的地方成长，然后死在那个地方才算是归宿吗？”

符妈可不是认输的人，无论多少人不同意她的观点，她总能据理力争，永不妥协。

“妈，为什么？什么问题到你这里，就是偏激和偏见。你想去省城生活，本质上是没有错的，也没有人说是错的，所有人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也是没有错的，只是现在我们说的是，爸不想离开了那个家，不想和我们分开。我们在说这个。怎么你就能把简单的问题一直拉扯到那些摸都摸不到的高度上呢？”

符米听着符妈和符爸的交谈有点着急了，实质性的话一句不说，就爱说些那些云里雾里的话。

“我知道他不想去省城生活，这个我知道啊，可是他的那些理由都说服不了我。去省城养老是我退休以后唯一的梦想，我必须实现，就凭借这一点，你们都不该继续阻止我。”

“那你就一点都不考虑我愿不愿意？”

符爸看着软硬不吃的符妈，低声说道。

“可以啊，我说了，你可以不去，到了省城，把我一放，你和他俩一起回来，不就完了。”

“那怎么能行，妈，你一个人连饭都不好好会做，你一个人在省城怎么生活？”

周高天接着说道。

“看吧，不是我想让你去省城，现在孩子们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省城。”

机智的符妈马上偷换了概念，一下子将责任推给了女儿和女婿。

“行，行，行，妈，我们三个人加一起说不过你，现在车子都走了这么远了，你就说我们怎么样，你才会和爸回去，和我们一起生活？”

符米懒得再和符妈争执了，说再多，符妈也有理的。

符妈听到符米的话，思索了片刻。

“你公婆在工作，你们也有忙碌的工作，如果有个外孙或者外孙女，那我和你爸即使想去省城也去不了。你说让我怎么样才能不去省城，很简单，我们帮着你们哄小孩。”

符妈心里一直压制的话，在这个时候顺理成章的说了出来。

“对，有了小孩，我和你妈就能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带小孩了。”符爸听完符妈的话，喜上眉头，马上附和道。

周高天听到这个话题，马上认真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符米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爸，我帮不了你了，你和妈安安心心在省城养老吧。”

车子在去往省城的道路上飞驰着，符米和周高天心中万般忐忑，这个话题一直是他们躲避的话题，不要小孩也是他们在婚前商议好的事实，可是符爸符妈的话让他们不得不再面对这个话题。两人心里想着，还好，省城之行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