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完结倒计时，感谢各位的支持。

-----正文-----

一进门，我妈就飞扑着拥抱了小白，像是少女一样表达热烈的欢迎。我妈个头也小，小白比起她高上许多，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回应了我妈，他向来无法拒绝我妈的热情，也永远无法习惯我妈直白的方式。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白，除了我妈以外也没有人敢这么给他起昵称——我只是顺带，算是沾了我妈的光。

我妈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白一圈，忧心道：“小白是不是瘦了？”

小白摇摇头。

“学校里的饭好吃吗？能吃得饱吗？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哎呦你看着脸上肉掉的......”

除了点头与微笑，小白根本无力招架我妈连珠炮一般的关怀，看起来再被问一会儿都要哭了，我举手道：“妈虽然你可能没发现但其实我也是你的儿子，要不你关心一下我......”

她毫不客气地将炮火转向我：“魏朱墨，是不是你欺负小白了？”

我傻眼了，瞬间结合前因后果联系上下文，觉得自己确实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一时间忘了否认，结结巴巴地答：“我，我，小白......”

她挑起细眉，凌厉的眼神扎得我抱头鼠窜：“嗯？”

好在小白良心发现，趁机逃出给我妈买的礼物——一本她很喜欢的作家的亲签书，成功把她的注意力又转移回去。

她做了一桌子菜，除了各色馅的汤圆，花生馅的芝麻馅的黄米馅的麦芽巧克力馅的......但完全没工夫吃，因为她一直忙着给小白夹菜，以及盘问这些那些。感觉她完全就是一个佟加白的头号粉丝嘛！

为了方便和小白讲话，她硬要我俩坐一边，她则热忱地坐在小白对面问：“小白有对象了吗？”小白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汤圆，含糊着说不出话来，努力咽下去后腼腆答：“没有。”

按照小白的食量，一碗汤圆对他来说已经够呛，更别提他碗里的菜。我妈去厨房里的间隙，小白犹豫了一下，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马心领神会，迅速与他调换了碗。等我妈回来的时候，他碗里的菜已经成功见了底。

因为不愿意让我妈失望，小白也是迫不得已才向我求助，但我吃他的剩饭吃得可高兴。妈看我一眼，看小白一眼，好像什么端倪都没发现，往我碗里添了点菜。

晚些时候小白主动去洗碗，我妈也乐呵任由他去，自己跑到阳台上抽烟。我没胆量去厨房与小白单独相处，只能跑到阳台上搁我妈身边杵着，想说些什么，半天傻愣愣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妈睨我一眼，把手里的烟盒递给我：“来根？”

我吓了一跳：“我不抽。”

“别装，你们小孩都抽这玩意儿。”

我接过烟盒：“我是真不爱抽，你也少抽点。”

她无奈摇头笑笑，吐出一口烟雾：“小雨考上了一个不错的民办学校，你爸一直想找时间叫你一起吃个饭。”

小雨是我爸和现在的妻子生的小孩，今年应该要上初中了。我问：“你不去吗？”

她哼一声：“笑话！我去干嘛？你自己爱去不去，别扯上我。”我忍不住干笑两声。

“我思考一下。”我说。

她沉思半晌，吞云吐雾间忽得扭头看我：“说起来，你和小白是不是吵架了。”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一举动出卖了我：“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她重新点了一支，“开玩笑的，你俩我还不清楚，哪天搞一起了我也不觉得奇怪。”

我明明没有抽烟，差点被呛得咳嗽。她反而像个小学男生似的开始挑衅我：“你别脸红，脸红什么？”

我蹲下身，用手指戳玻璃窗上倒映的月光斑点：“没有吵架。”这件事情说不清开头说不清结果，干脆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没有吵架就好，”她咳了两声，“我跟你爸离婚之前，就很像这种状态，表面上很和谐，其实心里的联系早就断得一塌糊涂了。”

“我们没什么的，你不要看我们少说两句话就指桑骂槐，”我心不在焉地说，“我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的是女人，不会有什么的。”

“什么屁话？什么正不正常的？你告诉我怎样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在向谁道歉。

妈妈叹了口气：“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们之间的事我也管不着，我也懒得说教。但是你不要自视清高。在这个年代里，别说分性别了，有人能够无条件地爱你已经很难了。到了我这把年纪还抱着找乐子的心态也不奇怪。”

我撑着下巴抬头看这个把我生出来的女人，觉得很奇怪。明明比我年长那么多，我却比她更像上世纪的人。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察觉甚是严峻的氛围，他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在我妈把烟掐灭，搭着他的肩回客厅研究那本谁谁谁的文学着作去了。

以往我妈都会因为懒得铺床让我俩挤一房算了，不过今天她让我睡客房，让小白睡我的卧室。

因为白天睡太多，我翻来覆去半天都没有丝毫睡意。闭上眼又回想起那个惹人不快的噩梦，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干脆爬起来做了几个俯卧撑，但是担心澡白洗，又躺回床上，忍不住开始琢磨妈妈对我说的话。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跳下床，走到客厅，鼓起勇气走到小白的房间前，极轻地敲了两下门，在心里暗想如果他没反应我就当作没来过。

可是刚敲完门，门就被推开了一丝缝。我心里一惊，这该说是他太过无防备，还是我过于心切呢？

吱呀呀——门被风吹开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我站在半掩的门前不敢动弹，直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到底进不进来？”

小白坐起半个身子，幽怨的眼神盯着我，我心虚地走进来，把门扣上。他像看见一只蚊子从门缝钻进来似的毫无警觉，重新在倒在床上，背对着我，好像很快又睡着了。

我踮着脚走近床边，试探地问：“我能上来吗？”

见他没声响，我又问了一遍：“我能上来吗？”

话音落下后房间内一片死寂，僵持好一会儿，他没说话也没回头。一只手出现，将身旁的被子掀了一半开，又迅速消失在被窝里。我高高兴兴下了台阶钻进被子里，热忱的眼神快要把他的后脑勺盯穿，他都没有一点反应。

“小白，小白？”我轻声唤他，他依旧没理我。我壮着胆子凑他近了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回应。

我再次往枕头前挪了挪：“对不起。”

半晌，传来一声闷闷的“又没生你气”，显然是隔着被子说的。我好像受到鼓舞一般，一鼓作气挪上了他的枕头，他被逼到床边缘，却依旧不肯回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表哥，”我嗫嚅着开始反省，“我没听出来你在开玩笑，以为那是什么不好的人。”

“你们是亲人，关系比我想象中好，我为你感到高兴。”

“有一个人能够陪伴你，能让你那样笑......让你露出那样的笑，我为你感到高兴。”

我自顾自絮絮叨叨说着，突然被回过头的小白捂住了嘴。

“好烦，”他低声，手扣在我的嘴上，不让我发出一点声音，“好烦，你凭什么为我感到高兴。”

“我是你的朋友。”我含糊不清地隔着他的手说。

他深深埋下头，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手几乎从我的半张脸上滑落。我获得大量呼吸的余地，却反被堵的喘不过气来。

“你说在你表哥面前说我们是朋友，这是我这几个月来最高兴的事。所以你以后不愿意再跟我相处的话......”

他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我表哥前段时间来这边出差，就联系到了我。”

咦？

“他在一个很大的编辑部做外联，问我想不想跟去看看。我正好有想要逃避的事情，所以就搬进了他家。”

“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告诉我以前对我不够好，叔叔阿姨都很抱歉。阿姨身体不太好，如果有空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们。”

“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足够让我来不及思考。然后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的耳边嗡嗡响起忙音。又想说对不起，他却抢先阻止我：“不要道歉，是我错在先。”

“我不该对你提出那样的要求，胁迫了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他的声音愈来越低，“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见面，虽然很感激也很抱歉，但以后我似乎没有理由再来打扰了......”

换做以前，我应该会暴跳如雷失去冷静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没边际的话，声泪俱下地让他留下，但是此时我意外的冷静，好像在经历这段时间来的种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后，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句话会被说出来了。

即便还是感到了一丝的难过，但我不露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他说出：“我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他眼里的悲伤来得毫无防备，让我的声音都要颤抖起来，但是我继续说：“你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拿我们的友情作为要挟，只是为了和我上床。说真的，你就那么想和我上床吗？”

“上完床以后，一句话都不说就玩失踪，背着我一个人独自瞎想，你这是有多看不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哪怕你说你长了十二根手指，难道不比和朋友上床更糟吗？就算你长了十二根手指，我也不会嫌弃你。”

好吧，我承认我根本冷静不下来，不然也说不出这种话。

小白含着泪颤声：“你不会嫌弃我？”

我深情地说：“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你不理我的每一天，我都没有办法不想起你，你折磨得我好痛苦。”

对不起，开玩笑的。以上这些都是我的妄想，现实中的小白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翘起后腿撒尿的狗：“讲真的？十二根手指？你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不起。”

“还有，你凭什么用这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对我说话？”

“好了，对不起啦。”我拿被子蒙住头，但小白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再说，谁说我有那么想和你上床？一口一个上床的，这种说法就好像，好像我是一只欲求不满的母狗，就算上次床又怎么了，我也没有别的目的......”

我打断他：“我不讨厌。”

他愣住了。我重复了一遍：“我好像不讨厌和你上床。”

这句话我故意说得又快又模糊想让他听不见：“欲求不满什么的，找我解决总比找别人要好。”

“我才没有欲求不满。”他翻了个身，“睡觉。”

一时无言，他背对着我，我一秒钟都等不住，起身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他却一个劲儿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用全身表达着抗拒。

我想了想，凑近他露在外面瑟瑟颤抖着的耳朵，小声告诉他：“就算你是母狗，我也会做你的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