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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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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能有几次选择人生的机会?一次?两次?还是无数次。陈雾很早就明白了道理,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在他比陈雨年长的那三年。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从不提父母为什么离婚,两个人之间差的三岁又让他们之间有没有代沟。仿佛这些话题不提就不存在,一提就会使其感情破裂。陈雾不知道陈雨知不知道,但他却知道,父母争吵时母亲冷漠的双眼。

“跟你这样的人过着有什么意思?”

“陈雨我带走,陈雾留给你。”

“两个儿子,我们一人一个不公平吗?”

陈雾哭着拉妈妈的裤腿,那个时候的他才年仅几岁。

妈妈烦躁地推开他,“别哭了!烦死了!”

父亲将他推进卧室,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争吵的声音被隔绝掉,卧室里有谁?

有那个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

陈雾小心地趴在床边看他,为什么你不醒过来痛哭?如果是你,妈妈或许就会心软留下。又为什么是你,能被层层保护?陈雾的手有些痛,没有人管他,他只能蜷缩着小小的身躯,一边流泪一边吹,安慰自己雾雾乖,痛痛飞走啦。

一个人能有几次选择人生的机会?

在最后的通牒中,陈雾说:“我跟着弟弟,弟弟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要和他分开。”

他以为这样可以让妈妈留下,毕竟妈妈那么爱弟弟,他以为这样是最完美的回答,如果父亲不想要他,也有理由将自己抛下,却唯独忘记一段失败的婚姻对女人而言是烫手的山芋,她的耐心与温情只能存在片刻便烟消云散,于是她走了,一句话都没说的消失了,让原本该被母亲带走的弟弟也跟自己留下。

陈雾抱着他,看他笑着盯着自己乐哈哈的样子,知道完了,他的自作聪明最终让他自食恶果。父亲将他们推到卧室,嘱咐一句陈雾照顾好陈雨,便出去喝酒了。陈雾看着偌大的房子,窗外没有白云的天空,知道他改写了弟弟的人生。

或许他有一次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但陈雨一次都没有。

仅有的一次,被自己剥夺了。

“人生。”陈雾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字,看着台下的学生,“你们知道人生是什么意思吗?”

“人生是一段旅程。”

“人生是一场修行!”

“人生是一次冒险!”

陈雾笑着说大家真棒,便让他们以人生为题目写作文。

“老师老师。”有学生举手问,“你觉得人生是什么呀?”

陈雾深深地看着她笑了,“是感知。”

“感知?”

感知。

这个词细究下来还要从小时候说起。陈雾有许多面都不曾示人,无论是父亲还是陈宇,都没见过,至于为什么没见过——因为陈雾不想让他们看到。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他自己的天地,在一个毫无隐私的家庭里,他身为付出的一方,似乎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所以另一面的他,是对这个家庭最大的反抗与抗衡。

陈宇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太多了,他不知道陈雾的酒量很好,区区几瓶啤酒二两白酒根本喝不垮他,不知道他品尝过昂贵的与廉价的香烟,在夜深人静的角落,他曾独自漫步在有昏黄路灯的街头。陈宇很早熟,但陈雾身为哥哥比他成熟的更早,这就是陈雾的感知,一半来源于自己,一般来源于对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放在陈宇身上的陈雾已经忘了。他只知道在某个寻常的早晨,他看着陈宇熟睡的容颜,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强劲有力的手腕,毫不设防地躺在陈雾身边,偶尔会躺在他怀里。陈宇的睡姿真的不太好,陈雾总是被他折磨的够呛,但每次陈雾忍受不了想走的时候,又会被拉住胳膊。对方毫无意识,却十分眷恋。为什么之前陈雾总是要和他睡一起?不是因为陈雾想,是因为陈雾知道,而陈宇不知道,他在晚上时远比他白天清醒时表现的黏人。

陈雾吃着早餐,低头垂眸。那个窜着个子,表现地嫌弃他哥的弟弟在深夜时会紧抱着他不撒手。陈雾睡觉轻,醒后就很难入睡,他就只能看着他,从父母离婚的那个下午开始,总是看着他。

他在陈宇面前总是低着头,很少对上他的目光,陈宇就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陈雾已经看他很长时间了。

他看不起自己没关系,陈雾想,陈宇也有他自己的另一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但他知道。

他知道陈宇的一切生长轨迹,知道一切他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是哥?”陈雾坐在秋千上望着远方的云烟。天地苍茫,没有人回答他。他对陈宇的好奇已经突破了身份,他好奇他的一切,他的反应,他的言语,他的思想,他的喜怒哀乐。他像观察艺术家最伟大的作品,试图悟到其中的奥妙与道理,像站在一副世界画像面前感同身受,尽管这似乎出自他的手——我能影响你多少?

陈雾突然感到好奇,当我的目光无时无刻都要放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又能影响到你多少?

他抽了两根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畸形,出于某种一家人的亲情角度,如果他出点什么事,陈宇肯定也会关心慰问。也只是关心慰问。

陈雾突然感到一丝丝的不公。

他不想再当毫无回报的付出者,不想再任由摆布地拿出自己的一切。

从小到大,他做的还不够吗?他已经尽力了。但他没有获得好评价。一切的受益人陈宇对他更是嗤之以鼻。他觉得这是一种报复——因为他没有让妈妈带走陈宇,陈宇便用这种方式讨回来。

但这不公平。陈雾不服,也不是他想当哥哥,如果可以,他倒想当那个被裹在温暖的襁褓中的婴儿,不用察觉到父母谁都不想要自己,更不会知道因为他的原因,纵使妈妈再偏心,也要狠心扔下他们两个。

他不会再付出了。

他要讨些什么回来。

以他自己的方式,偷偷的,暗自的,达到自己的满意就好了。

那是他第一次彻彻底底用另一个角度观察陈宇,观察他挺拔的身体,高挺的鼻梁,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一次心动一次。他目睹了很多陈宇的第一次,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笑、第一次考满分……他的一举一动在陈雾的眼里放大,在数不清第几次心悸后,陈雾想到了他的报酬:他要看他第一次情动。既然他没有任何秘密隐瞒自己,坦率的像一望无际的草原,陈雾就不希望有他没发现的沟沟壑壑。

至此,他们两清。

“你最先感知的,就是你身边的人,而这些人,组成了你的生活。”

陈雾笑着同学生们解释,“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等等,他们的话语、神态、举动,你看到的,听到的,抚摸到的,都是你生活中的碎片,也就是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拼成了生活的全貌。”

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感知到了自己,也感知到了陈宇,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想要的东西后就能潇洒收手,却看着陈宇微皱的眉和红润的唇发起了呆,被迫勃起‌‌‎‎射‎‌‎‍精‍‍‎‎后的性器疲软地垂着,陈雾小心翼翼地将他收拾干净,却在给他盖被子时被抓住手腕。他吓了一跳,僵着身体,陈宇就那么抓着他,并没有清醒,只是小时候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潜意识知道鬼鬼祟祟的人是谁,是他哥,那个胆小懦弱的哥。他将他拉进怀里,像陈雾小时候抱他一样抱着他。

陈雾突然就很想哭。

他紧紧地将自己埋在陈宇怀里,哽咽着说对不起。

陈宇听不到。他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像多年前一样。

他又有什么错呢?陈雾问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宇什么错都没有。

只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罢了。

妈妈和爸爸都不爱他,还有谁爱他?没有了。没有人爱他。他唯一能在对方面前找些挽回的就是陈宇,他希望陈宇爱他,是亲情的那种爱,却又比亲情更忠贞不渝。

天还未亮,他便悄悄起身,回到自己阴暗潮湿的巢穴,回到自己的角落。

天大亮,陈宇揉着脑袋起身,有种射过后神清气爽的感觉,他莫名其妙地掀被子看看,什么都没有。

邪了门儿了。他打着哈欠起床,看陈雾还没醒,放轻了开门的声音。

“宇哥,救大命,理综卷写完没?”手机里传来同学的求救,陈宇把写完的卷子发给他,嘱咐,“记得把名字改了。”

对方说:“这么多我靠,这操蛋的人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宇刷着牙,看着他的这句话,吐出一口水。逼仄的卫生间,老旧的镜子,人生。

他没有想过,他不知道。

“但你们说的也都是对的。”陈雾笑着鼓励学生,“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所以没有对错之分。”

下了课,陈宇的电话准时打过来,陈雾望着晴朗的天出神。

他说,雾雾,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总不能这么和我别扭一辈子。

陈雾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他走出校园,看到了柳树下停的黑车。

他的手有些抖的点了根烟,放在唇边抽了一口,朝黑车走去。

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他没有看他。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倾身给他系上安全带,凑到烟嘴儿边抽了一口。

陈雾猛地看向他,陈宇看着他,亲亲他的唇角。

他半开玩笑似的:“要和我坦白了?”

“嗯。”陈雾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估计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陈宇很淡定,“但我要提前澄清一点。”

“什么?”

“你没有强迫我爱上你。”他说:“无论你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可以默认我是自愿的。”

陈雾的眼眶有些红,“那我还坦白什么。”

“那就不坦白。”陈宇非常随意,“或者等到了七老八十再说也不迟。”

“那个时候还说什么?”

“说你是怎么爱上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爱你了?”

“在你点这根烟的时候。”

陈雾看着他,他笑了一下,“或者在更早的,我不知道的时候。”

你就已经爱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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