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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生日快乐

“所以你找我来吃饭不是赔罪,而是要探讨你的感情问题?”徐思淼皱着眉头,“你前一段时间没找他,我还以为你是想明白你们没可能,终于要放弃了!”

“怎么会?前些天没去见他,是因为我到底向他隐瞒了那件事,我怕他见着我更烦,所以才给他留了一段时间冷静冷静。”纪庭撩起眼皮看了发小一眼,他语气很平静,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在说,“就算是耗,我也是准备跟他耗下去的。”

而去陆家塘做口供的那天,就是纪庭给自己找的一个试探的台阶。

徐思淼颇为无奈,盯了他一会儿还是认命又恨铁不成钢地将话题绕了回去:“你说‘就算是耗’?那么你现在是觉得有希望不算是‘耗’了?因为他替你挡了那个烟灰缸,还后怕地做了个噩梦?”

徐思淼说:“那只能说明他还算有良心……”

纪庭不赞同地蹙起眉,又说:“他哥留给他的那份保险有九十万,加上他自己手头上攒下来的那些钱,已经足够他跟我解除交易了,但他到现在都没有和我提过……”

徐思淼问:“真没提?”

“没有。”

“解除的话他手上估计也没能有什么余钱,”徐思淼冷酷地分析着,“反正四年都已经这么过来了,他说不定会为了钱想着‘倒不如忍忍’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纪庭说。

他同徐思淼沉默地对峙了好一会儿,还是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说:“……算了,也可能就是我得陇望蜀。我本来担心他会因为他哥那事怨我,结果他没有,就忍不住猜测他对我有点感觉……”

见他这样,徐思淼不由得心软下来,温和了语气:“咳,凡事也不是绝对,你倒不如去和他谈谈……”

纪庭自嘲似地笑了一下,微微摇了头:“我大学时也觉得他对我是有好感才会和他说我喜欢他的——毕竟每次找他见面他都答应,周六见不到还特地和我说周五见,发的消息也都回,还给我送过东西,一条围巾两千多我都不知道他从哪省下来的钱……”

结果宁须安的拒绝还是来得迂回但坚定。结果宁须平说他弟弟从高中开始就不怎么喜欢他。

说起来,纪庭觉得自己并不算是很能承受挫败的那种人,最初能坚持,不过是宁须安隐晦地给过他正向的反馈。

而负面的——诸如被损坏的礼物、离别后的忽视、坦白后的拒绝,一旦经历过,他都退避三舍地选择了无视和不再尝试。

徐思淼毕竟不是宁须安也不了解宁须安,和他的交谈没能给纪庭带来什么有用的建议。

离别时,他的情绪并不高,表情也淡,徐思淼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给他一个拥抱:“那就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你睡睡他也不算特别亏,反正你要是想也不是找不到人!”

纪庭笑了下:“你说得对。”

工作到傍晚,他照例开车去接宁须安下班。

做计算机方面的加班算常态,宁须安为了多挣钱又属于特别敬业的那一类,纪庭本来以为还要在公司楼底下多等一会儿,结果开过去时才发现,对方竟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今天下班倒早,”纪庭说,“晚饭想吃什么?”

“嗯,”宁须安坐上车,重新输入了导航地址,“去这儿,我订了位置——你之前不是说想试试看这家的吗?”

是城南新开的那个餐厅。

纪庭都有些忘记自己提过,愣了一下才点头说好。

宁须安又和他说:“我过两天准备去考个驾照。”

一般会选择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学车,纪庭就是,但对于之前的宁须安来说,学费未免太贵,后面又要工作还债,这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但纪庭其实觉得有一些没必要:“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了?”

宁须安侧头去看窗外,语气很淡:“难道一直让你给我开?”

他这话意思往好往坏都能理解——可要是差的那一方面,宁须安想来也不会那么仁慈还给他做预告留缓冲。纪庭深呼吸了一下,克制着没往他喜欢的那个方向深究。

但他全程都有些飘飘然,菜品美味与否也没吃出来,刚刚装着样子和宁须安说完“我觉得还不错”就听到身后的好几个顾客在抱怨餐点做得实在敷衍。

回了宁须安的家。洗过澡抱了会儿亲了会儿,两个人都好像有些欲望。纪庭揉了下宁须安微微发红的眼尾,顺着褪了他的衣服,伏下去,一面给自己扩,一面给宁须安做‌‎‎口‍‎交‌‍。

宁须安的手就落在他的脑后,随着他吞吐舔吸的节奏松缓或加‌‎‍大‎‎力‍‎‎道,很舒服的时候便会从喉间溢出来几声性感的叹息,垂下来看着纪庭的偏灰眼睛变得格外的潮湿与温润,指尖也要跟着挪动,无意识地揉按摩挲纪庭的耳廓与唇角。

那些叫纪庭觉得像猫挠一样心痒,也让他觉得分外燥热,好像连帮宁须安‌‎‎口‍‎交‌‍都能让他得到快感似的,于是宁须安到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地任由自己沾湿了小腹。

宁须安把他从腿间提起来,纪庭就探过头去亲,在混杂着宁须安味道的断续亲吻里,让宁须安缓慢地顶进去,再不断地起落与收缩,叫两具身体亲密无间,热与湿也蒸腾着盈满了他们的四周。

那股飘飘然的感觉仍然在持续,纪庭紧紧搂着宁须安的肩膀,有些发晕地想。

因为宁须安正捧着他的脸,含着他的嘴唇很细致地在亲他,舌尖轻轻舔过上颚又勾过齿列的吻,亲密依恋得都有些煽情,另一只手也时不时地抚摸过他颈项与后腰,掌心温热,动作亲昵。

这种可以称之为缱绻的动作比顶撞‍‎‌‍抽‍‍‎插‍‎更能给纪庭带来愉悦,毕竟后者只是单纯的配合,前者却会让他感到被宁须安爱的错觉。

“徐……”但纪庭往后退了退,忽然想起来,“徐思淼这次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宁须安困惑地挑了眉梢,又很快了然。

他甚至是有一些紧张和慌乱地迅速回答了纪庭:“没有。”

“只是我……”宁须安目光游离了几秒,又很快凝回到纪庭身上,他说,“只是我自己想这样……”

他仰着下颌,很认真地看着纪庭,呼吸有些急促,灰色的眼睛湿湿润润的,唇上也覆着点水光:“纪庭……”

这样倒有点像在索吻。

纪庭一面想,一面迫切地重新低下去吻住了宁须安。

而当宁须安抓着他的腰想要换姿势时,纪庭又凑过去吻了吻心上人汗湿发红的脸颊,和他说:“我想看着你做。”

当由宁须安来主导时,他们的节奏便会变得有些快。

纪庭躺在床上,抬高的双腿逐渐感到了些许吃力,从宁须安腰上滑下来一次后便被安稳得捞在了臂弯里。

宁须安又安抚似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在一次次地挺入与抽出中,密集的快感逐渐占据了纪庭的所有神思,而粘糊的水声,皮肉贴撞声,或者床摇出来的嘎吱声——总而言之,外部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变得若有似无,变得无足轻重。

而那些混乱的快感到最后,只会指向与凝合成宁须安——纪庭只能够看见宁须安的脸,体会到宁须安与他相交的热,感受到宁须安拢着他的下颌,落下的一个又一个模糊而黏连的吻。

午夜十二点刚过时,纪庭才缓慢地回过神来。

宁须安摸了下他的脸,低声和他说:“生日快乐,纪庭。”

第52章 打火机

今年,宁须安送给纪庭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打火机。

光滑的黑色漆面搭配银白的配饰,除了刻有一串英文字母标志着品牌外,并未附有其他冗余的花纹,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简约又大方。

宁须安从洗手间出来时,正看见纪庭坐在床上,仰着头,就着阳光很仔细很专注地在看。

他把洗手间的门轻轻带上,再抬眼时,却就和纪庭四目相对了,纪庭弯着眼睛,和他说:“这只款式我本来也想买的。”

言下之意便是满意,宁须安点点头,走近他,又再提醒一句:“但是烟少抽。”

“你这行为就和烟盒上印着的那个‘吸烟有害健康’一样。”纪庭探手过来拉他,又把宁须安往下拽,“再说我也没有抽很多。”

他其实是比宁须安先洗漱好的,凑近时,呼吸间只萦着一股清新好闻的薄荷味。

还是清晨时分,深夜里的亲密气息都未完全散尽,两人对视过几秒,纪庭喉结攒动了下,又干脆地压住宁须安的后颈,一面接着吻一面重新倒回柔软的床铺。

因为正好是休息日,这白日的时光是全然浪费在宁须安身边的,晚上,纪庭则需要回家一趟,和他的父母一起吃顿晚饭庆祝他的生日。

直到晚上五点多钟,不能再赖下去了,纪庭才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装束,他一边低头扣着皮带一边和宁须安说:“明天我过去接你下班。”

宁须安轻轻“嗯”了一声。

纪庭弯腰亲过他额头,说了句“明天见”,转身去把搁在桌子上的那只打火机收进掌心。

宁须安看见他又拿指腹蹭了下外壳,是个看上去有些爱不释手的表现——宁须安每次送他东西时,他都是这副很喜欢很珍重的样子。

宁须安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送他到门口,在门扉快要合上之时,宁须安忽然开口叫他:“纪庭。”

“嗯?”纪庭回头来看他,“怎么了?”

宁须安微微垂了眼睫,没同纪庭对视,甚至半张脸都还藏在门后。他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下去了:“我……我父母以前总是说,钱是需要花在刀刃上的——他们用这个要求自己和我哥,却不常来要求我,有时还很舍得为我花钱,因为他们觉得我就是家里的‘刀刃’。”

纪庭一怔,他完全转过了身,又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手。

他紧张地意识到,宁须安即将告诉他一件很关键、很重要,但与此同时,又或许很令宁须安本人难受的事。

“但是我那一段时间,数学月考考了93,只比及格线高了3分,55人的班里排名到48。”宁须安说。

果然,纪庭闭了闭眼,脊背都跟着发僵。

宁须安那张93分的卷子他是见过的。

他那时还自以为细心地把卷角捋平,想借此给宁须安留下一个好印象,却全然不知道这“93”给宁须安带来了多大的打击与压力。

甚至让宁须安时隔这么多年,还要因为这个数字对他说:“我不觉得我值得他们付出那么多金钱和心血来培养爱护——也不觉得自己很配做那个‘刀刃’。”

宁须安又说:“所以我那个时候,连买了一支超过五块钱的笔都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宁……”

“但是纪庭,更糟糕的是,我又是个很虚荣的人。虽然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支笔,可在内心深处,又非常地渴望得到。”宁须安自顾自地笑了一下,缓声说,“我当时选择的,不是将那只笔退回,也没有如常地进行使用——我是把……把那只笔给弄坏了,拿笔尖抵着桌面,很用力地弯折过去,直到一笔都写不出来——因为坏了,因为不好了,因为价值不再那样高了,所以我才可以拥有。”

他在这时抬起头看纪庭了,不过只是飞快的一眼,又立即低了下去,说话时气息都不平稳:“你的礼物也是这样。”

他又想,你也是这样。

“理由只是这个,”宁须安强调,“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不是纪庭所想的那样,因为纯然的不喜乃至于厌恶,甚至隐约该是相反的答案:是因为很想要。

“在你发现之后,”宁须安又说,“我就没有那样做过了。”

因为在路灯下,纪庭那时候强壮镇定的样子总会要时时闪过他眼前。

“对不起,纪庭。”宁须安又说,“让你……辛苦了很久。”

纪庭胸腔一下下地发着涨,大脑里纷纷乱乱地塞着很多混乱的词句,他急急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问宁须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和我说这个的意义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可又更想要抱着宁须安和宁须安说“你在说胡话”……

宁须安努力、认真、坚韧、踏实、勤恳、善良——宁须安的闪光点一点儿也不少,宁须安是个很好的人,配得上很多爱护。

但是他才刚张了口,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宁须安眼睛往下一扫,看见了“妈妈”的备注,是纪庭的父母来催了。他又抬头看纪庭,冲着纪庭很腼腆又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说:“明天见。”

然后,宁须安合上了门。

“宁……!”

——宁须安是故意的!纪庭很是急躁恼怒地想,这是道歉该有的样子吗?!

他在人门口焦躁地走了两个来回,刚想要扑回去敲门,脑中又突然闪现出宁须安刚刚和他说话时的模样了,俊美的,沉静的,温和的……又是脆弱的,隐忧的。

宁须安那样一个人,居然剖开自己来和他说他的虚荣与不配……

纪庭到底要觉得心脏酸疼,他又去碰了碰兜里打火机光滑的外壳,叹口气,认了命,一面往外头走,一面接起电话和他妈撒谎说他已经在路上。

到家无疑要被他妈拧着耳朵说一顿,幸好他们家今天还邀请了徐家三口来做客,不好太丢脸。

“不知道是在哪里乐不思蜀了。”他妈佯装抱怨。

纪庭那坎坷的追人史到现在都没敢让他爸妈知道太多,只得一边熟练地搂着妈妈用甜言蜜语做安慰,一边和徐思淼心照不宣地做对视。

吃完蛋糕许过愿,两对父母在客厅里聊天,纪庭和徐思淼则在房间阳台上。

“今年许的什么愿?”

徐思淼每年都要这么问,纪庭每年都答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徐思淼笑了一声:“只要不是关于那个谁的就都挺容易实现的。”

纪庭默了两秒,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打火机。

“新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徐思淼瞥过一眼,“这个品相还不错,多少拿下的?一万?”

纪庭沉了声:“宁须安送的。”

“真的假的?”徐思淼吃了一惊,又凝神看了两眼,“他那个穷……”

纪庭把礼物收回口袋,说:“其实工作之后,他每年都送得不便宜。”

这个不便宜自然是针对宁须安的不便宜,徐思淼眯着眼睛等他下文。

“他还解释了他弄坏我礼物的理由。”纪庭简单将过程讲完,继续说道,“我明白他是敏感的,但每次都没想到这么严重,我要是早知道……”

“他以前也没多敢和你交心不是?”徐思淼听懂纪庭这是已经在心里把那一个槛给剔除了,“那你生病那一回呢?他有没有跟你解释为什么他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来?”

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如果真有隐情的话,纪庭想,他当然希望有,但宁须安不是那种特别能坦诚很多的人。

他没答,反问徐思淼:“你现在觉得情况如何?”

“我肯定依旧是觉得不乐观,”徐思淼说,“但是他今天忽然来这么一遭,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吗?”纪庭笑起来,“那也够了。”

徐思淼挑起眉:“什么?”

“而且我自己其实也挺着急想知道的。”纪庭告诉他,“我明天要去找李敬问一问。”

第53章 庭院

只可惜纪庭的运气算不上多好,这些天李敬都在国外参加一个学术论坛,为期一个礼拜,暂时还不会回夏城。

纪庭不想通过电话谈论那事情——毕竟如果真是有意隐瞒,李敬估计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说出来,于是只好先和人约好见面的时间。

宁须安这天依旧是在公司门口等着纪庭的。

已经进入冬季,傍晚的风里掺上了不少寒意。纪庭怕人再受凉感冒,一边给人扣上安全带,一边要道:“我到了给你打个电话你再下来不行?”

“也没有等很久,”宁须安明白他意思,“我工位在窗户边上,能看见你的车子经过红绿灯转弯过来。”

纪庭顿了一顿。

宁须安说这话大概率是没藏什么特别的心思的,但类似的等待纪庭不是没有经历过。

高中时坐在座位上记着宁须安惯常到班的时间点,或者大学时代周六的下午五点在夏理工西门——那种急躁迫切地期望见到对方的心情会让人不住地凝望对方的来时路,其余的什么事情都无心去弄,只能专注在等待本身上。

但纪庭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宁须安是不会太盼望同他见面的。

见他发怔,宁须安伸手过来摸了下纪庭的脸:“怎么了?”

纪庭回过神,一句“没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又停住了,他的目光直直地就落在宁须安的腕上。

那本该空荡荡的皓白手腕上,竟静静地绕着一块表。

纪庭当年到底只是个高中学生,而且才刚刚想向人示好,也不太敢挑特别、特别贵重的——所以现下看来,这只不见天日许久的表其实是有些过时的。

纪庭惊讶地睁大眼睛,半晌,才伸手去抚了下光滑如初的表盘,微微哑着嗓子问宁须安:“你给修好了?”

“嗯,”宁须安说,“都修好了。”

“那……”纪庭想要问缘由。

“好了,”宁须安却不愿意再多说下去——就像是今日的坦白份额和坦白勇气已经尽数耗了尽,他抽出自己的手,又跟安抚纪庭不要着急一样,捏了捏纪庭的指尖,才再侧了头,说,“走吧。”

他的力道轻飘,纪庭却在陡然间被捏得坐立难安,浑身都像发着痒,又忍不住地,在宁须安的含蓄软化中生出了点点微妙的抱怨。

因为工作繁忙,两个人都没想回家做饭,晚餐选择在了附近商场里的一家餐厅。

从扶梯上下来时,还迎面遇到了几个发传单的。大约是出于礼貌,宁须安随机接过了几张关于房地产的。

纪庭扫了几眼:“我小时候还挺喜欢研究这些房型的。”

宁须安笑了下:“我还幻想过自己怎么分配房间,怎么设计房子。”

纪庭便顺着问:“你的理想房子长什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客厅餐厅都想要大一些,厨房可以小一点,要有两间卧室,一间主一间客,还有个书房,里面可以满墙满墙的放书,阳台也可以小一点,”宁须安说,“因为如果可以的话,会想要有间庭院。”

纪庭顿住脚步,他只看见宁须安神色平和地在说:“因为庭院是……我认为整间房子中最敞亮、最直白的地方,一切都在阳光下。你站在庭院里,看到有雪,感受到寒冷,就知道是冬天;看到浓重的绿色,感受到热,就知道是夏天……”

宁须安侧头望了他一眼,又垂了眼帘说:“庭院是我最……最喜欢的部分了。”

那股奇妙的痒意又席卷了纪庭。

他自然不会认为宁须安做出那些行为是完全摆脱了自卑的捆缚——不然怎么会要喜欢敞亮如一?那到底没有那么容易和突然。

而那个真正让宁须安有所转变的原因,纪庭觉得自己或许是知道的,但宁须安需要时间说,他自己又缺乏一点勇气相信——毕竟那件事情,纪庭还没得到答案。

那股痒意,纪庭想,就是伤口在缓慢痊愈时,结痂处会泛出来的那种痒。

但现下,虽然很怕再次流血,他还是实在是,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了。

纪庭最终是在国外和李敬见的面。

因为沉浸在对某个问题的讨论研究中,李敬还迟到了十来分钟,抵达会面地点后,立即要抓着杯子灌水。

“找我什么事?”李敬问。

纪庭认真地看了看李敬。

李敬当初读了研又考了博,现在留任在他们的母校做老师——这种一直留在校园乌托邦里、没怎么经历过真正职场生活的人,看起来总是很单纯。

在飞行途中,纪庭其实想过一些方法,例如草率又粗暴地灌醉对方,让人酒后吐真言,但是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选择和李敬如实说来。

“我是想问清楚一件事。”纪庭说,“你记得吗李敬?在大三的时候,我发过一次烧,睡了很久,醒来后还问你宁须安有没有来过……”

李敬神色微变,又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记得。”

“我是想再问你一遍这个问题。”纪庭说。

他用眼神打断了李敬就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很缓地说:“你知道的李敬,我很喜欢他——我爱他,我很希望可以跟他一直在一起。”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一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纪庭觉得李敬实在受累,参加完讨论还要坐在这儿听他讲述漫长而无聊的纠缠史——他把高中、大学甚至是在陆家塘的经历全都说给了李敬听,幽微煎熬的心思也全不隐藏。毕竟,这是他想到的,最诚恳最有效的方法了。

“……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答案。当然如果是他真的没有来过,我也会接受;但如果事实完全相反,那么请你告诉我……这样我和他就不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说实在的,我觉得我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我也是很、很难得才能等到他软化的,我期待得、焦灼得真的有些等不下去……”

“就因为这个特意飞过来?”李敬问。

“嗯。”

还以为是多么、多么重要的事呢,李敬想。他沉默须臾,终于还是说:“宁须安,我是真的觉得他很像纸团,自卑得拧巴又别扭。”

纪庭一愣:“所以?”

“他来过。”李敬说,“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图书馆。从下午五点多到快十一点我回去,他都一直在那,从椅子上起来时脚还发麻了,不小心把你桌子上的打火机、笔之类的都碰掉了,他盯着你那个违禁品打火机还看了好久……”

李敬当是闲笔在谈,纪庭却突然有些怔然。

他的打火机他当然有印象——大三那年,他的“新宠”打火机外壳图案,是一只扬起的翅膀,一片片羽毛被雕刻得精细非凡,上头的英文还写着:wish u can fly。

羽毛……纪庭又想,或许那就是宁须安纹身的出处。

“……宵禁时间快到了我没办法了只能催他赶紧走,说我来帮着收拾,”李敬还在说,“他唰得一下回头看我,我才发现他脸上全是湿的水渍……”

“之后的差不多三个礼拜时间吧,天天让我给他汇报你的情况……”李敬说,“真的是很……很麻烦的一个人啊。”

第54章 开始谈恋爱

纪庭归心似箭,然而连着碰上好几天恶劣天气,航线全部暂停,又在国外滞留了整整五天才回来。

——还不是直达,中转了好几趟。

抵达故土时都是深夜,他周身只环着股沉沉的疲惫气息。

机场离宁须安的家有些远,于是接到纪庭之后,宁须安不想折腾人,便是往纪庭的公寓去的。

纪庭所居住的公寓,宁须安不是没有来过:地段很好,交通便利,面积甚大,装修也顶漂亮,而每当纪庭身处在这种房子里时,“他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事实就会分外明显,也曾分外叫宁须安感到难忍。所以宁须安曾经更热衷于自欺欺人。

不过如今,令他感到格外难忍的,却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纪庭睡了个昏天黑地,到第二天傍晚才算清醒。

醒来时宁须安正坐他旁边处理些线上可完成的工作,纪庭拍了拍被面,示意人躺下来给他抱。

宁须安把电脑搁在床头柜上,一面躺下来,一面道:“要是这么累人,你还不如在国外多待几天等晴好的时候。”

纪庭环抱住他,嗅了嗅熟悉的气味,又亲了下宁须安的鼻尖,才说:“我太想你了。”

宁须安小幅度地动了一动,嗓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嗯。”

纪庭暗笑,刚准备要开口,又听见宁须安说:“纪庭,我哥那份保险,留给了我九十万。”

“嗯?”

“我自己手上有三十五万。”宁须安说,“我到时候把九十五万汇到你账上,我哥的债务就算结清,我们的交易也就算结束了。”

“嗯。”

“剩下来还有三十万,我准备付个首付买套房子——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大约就在这儿,应当不会有什么好看的庭院。”宁须安缓缓地说,“我想……在房产证上写你和我的名字——当然贷款是我自己来还,你不用操心。然后……”

然后纪庭松开他,坐了起来。

“前提是,宁须安,”纪庭无比严肃地说,“你不允许再觉得自己是累赘或不配了,也不要自顾自地想着‘wish u can fly’然后在某一天又不要我。”

宁须安愣住了。

“哦对,”纪庭俯下身,探手过来摸他的小腹,指尖沿着记忆里的走向游弋着,“还有这个纹身……我问过卫东了,是那天不久后纹的,又是什么意思?只想摘一根羽毛做留念?”

宁须安终于反应过来:“你见过李敬了?”

“嗯,不见怎么会知道你当年来过的事情。”纪庭说,“因为不想做累赘而隐瞒、远离……”

“不是。”宁须安却打断他道,“纪庭,我……我没那么为你好。”

“什么?”

宁须安抿了下唇,幸好这房间里只开了小灯,不足以将他的全部表情或者纪庭的全部表情暴露在眼前:“我没考虑过你那时候。”

那时候,他见到那句话,满脑子只有“但是我确实飞不起来了”——因为债务实在太沉重。而纪庭又不出意外能够飞到一个他永远没办法企及的高度——这样的对比令他的自卑更深重,也令他越发痛苦。

“这么多年,”宁须安说,“想要远离你,想要你不爱我,几乎都是出于类似的理由。我觉得我对你的那些微薄的爱承受不起、也战胜不了自卑嫉妒带给我的苦痛。”

“那现在呢?”纪庭轻声问他,“现在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的哥哥催化了所谓的离开的进程。

看到一笔足够他们两清的数额,宁须安本该为此感到或多或少的高兴不是吗?但在陆家塘的那段时光里,他一直担忧挂念的不仅仅是哥哥死去的真相,还是真相大白后他与纪庭该要如何收场。

最最关键的是——纪庭那时对案件真是太冷淡,冷淡到他要猜疑纪庭兴许终于消磨了爱意,可能就要在某天真正离开他。这念头一现雏形,宁须安便只觉得分外难熬、分外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料。

事件结束后,纪庭又离开了一个星期。他又做了那样一个梦。

是命运勉强眷顾,在为他提前预演:如果真正远离纪庭,他的生活将会变得多么糟糕。

所以宁须安才发现,原来他的自卑或嫉妒,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在感情的较量中赢得上风——起码,当对手是纪庭,是他对纪庭的爱时,它们输掉了。

“羽毛纹身是对我自己不能飞高的留念。”

“如今转了念头,也只是因为我发现我更不能离开你,离开你只会使我自己觉得更痛苦……”

宁须安这么说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纪庭……”

“那你也别美化我。”纪庭却说,“我可不是你认为的‘庭院’,宁须安——有几个人能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不考虑自己呢?一直以来,我的喜欢同样也是自私的、要求回报的,高中追求你、大学缠着你、用钱威胁你的时候都是谈不上是真正在乎你的感受的,不是吗?我高中对你就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不算太真心的你知道吗?所以不过是我包装表现得比你更漂亮了些。”

“是吗?”宁须安有些茫然地问。

“是的,宁须安。普通人——包括我,都没你想得那样好。”纪庭重新抱住人,又凑上去贴了贴宁须安的面颊,心软得一塌糊涂,“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样差——能为自己那点小心思反思的,怎么可能是很差、很不配的人?”

宁须安慢慢回抱住他,又听见纪庭说:“好吧!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每天花上五分钟和你说说你的优点……”

他真的开始长篇大论了,像考普通话最后一题一样:“首先,你特别善于内省,很谦虚,不骄傲;其次,你特别刻苦努力,虽然很大一部分人都不认为努力很难,但是我认为努力是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事,这说明你有着高度的自律性,内核稳定,人也更有韧性,是的,宁须安,你真的特别有韧性,我……”

“好了,”宁须安好笑地打断他,“少说一点,现在说完了,以后要怎么办?”

说不出来其实也无所谓的,宁须安又一遍地想,因为他确实没办法再认为自己能离得开纪庭了。

“以后当然可以再挖掘出新的啊。”纪庭笑着说,他英俊的眉眼里满溢着似月光般的温柔,语气也越发温和,“反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的,对吗,宁须安?”

宁须安眸光微微晃动:“嗯。”

“好的,”纪庭便说,“那么前提讲完。我们再绕回去原来的话题——等你还清债务,买好房,然后呢?你刚刚要说的然后是什么?”

他这样问宁须安,却又不让宁须安来回答,紧跟着在说:“然后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谈恋爱了吗?”

话音落下时,宁须安的神情如同被清漆淋下一样忽的鲜明、生动起来。

他仰起头,像亲吻一片雪花一般温柔、小心地吻了吻纪庭的嘴唇。然后,宁须安认真地回答了纪庭:“是的,我们开始谈恋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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