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应该还有一章就完结了，希望能写完

-----正文-----

老姚前来接应时看到的是衣衫不整且脖颈处留有可疑痕迹的杨戬，他忍着没问，把杨戬送上了车。

一路上杨戬目光深沉，似乎陷在了什么迷思里。

回了金霞洞，他换好整齐衣衫后打发老姚离开：“我要先去看师傅。”

玉鼎真人早已等着他了，坐在居室内的老人仙风道骨，面前摆着一盘围棋，手里拈着一颗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杨戬推门而入，苍老声音传来：“戬儿，你来啦。”他在棋盘对面坐下，恭敬唤道：“师傅。”

玉鼎真人示意他执白子，拈着的那颗黑子落在他眼皮底下，缓缓道：“看你无事，为师总算心安了。”

杨戬将一颗白子落在黑子后面，堵住它的去路，心中思索着要怎么提起沉香，听到玉鼎真人说：“掳走你的那伙人，背后势力已经查明清楚了。瀛洲的婉罗，北海的申公豹，此二人身为天界之人，为了一己私欲，勾结人间势力，出卖天界同僚，想要释放玄鸟。”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说法，杨戬怔忪抬头：“我竟不知……他们是为了什么？释放玄鸟，不是会引起天下大乱吗？”

玉鼎真人摇头叹气，再落下一子，道：“他们不过是为了取金霞洞而代之罢了。”说罢又道：“你放心，那日掳走你的一伙人，金霞洞会尽数歼灭，一个不留。”

杨戬立刻想起沉香，不由心头猛跳，知道这不是提起他的时机，又想起沉香跟他说从有消息的人那里得知玄鸟的真相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样，心中对玉鼎真人怀疑的种子已然生根。

恰逢二师弟进来跟玉鼎真人有事禀告，一个小道童端着茶跟在后头，杨戬起身，走到门口接过道童手里的茶盘。

他原本是没打算把这些招数用在师傅身上的，但如今为了沉香的性命，不得不下作一回。

道童转身的瞬间，杨戬将杯盖移开一缝，白色药锭落入茶水中，迅速消融，无声无息。

对弈过半，黑子吃了许多白子，胜负还未定，但结局已然明了。

二师弟离开许久了，房间内只有师徒二人，玉鼎真人也将茶杯里的茶啜饮了大半，杨戬抬起眼皮，尽量装作不经意地问：“师傅，婉罗和申公豹要释放玄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玉鼎真人毫无察觉他已经喝下了吐真剂，听他一问脸色十分不虞，道：“戬儿，你可知天界之所以为天界，是因为占着混元气之便吗？混元气又是因玄鸟而生，多亏了你妹妹，金霞洞将玄鸟镇住，守住了混元气，才能让这天界以金霞洞唯马首是瞻。婉罗和申公豹如今想释放玄鸟，不过是一己私欲想将玄鸟纳入自己手中，颠覆金霞洞，控制混元气，控制这天界诸城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杨戬却听得惊心动魄，他努力压制胸膛里的惊涛骇浪，颤声问：“您不是告诉我，玄鸟是天界未能掌控的力量，一旦释放就会祸及苍生，天下大乱？”

玉鼎真人语重心长道：“金霞洞覆灭，天界诸城势力无人弹压，要争夺一个高下，自然会乱了如今的天下！”

原来天下大乱，乱的是金霞洞的天下。

“哈哈……”杨戬惨笑一声，本以为母亲妹妹是为苍生献命，现在看来不过是用来保住金霞洞势力一颗棋子罢了。

他勉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眼眶内热泪翻涌，继续问道：“那我的外甥呢？您为什么把他送走？”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阵眼既是杨婵所镇，若是要破这阵眼，就须得以她的血脉至亲来破。金霞洞想要永远守住这玄鸟不放，杨婵的儿子就是个劫数。本想杀了他，但总归答应了杨婵，所以只将他送到人间，自生自灭。

杨戬直直盯着眼前的老人，惨笑道：“师傅，多谢您告诉我。”

这棋是下不了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脚步踉跄往外走去。此时药锭的效果逐渐过去，玉鼎真人如梦初醒，看着杨戬离去的背影，震声问：“你刚才给为师下了药？”

杨戬动作微一停顿，头也不回道：“我要离开天界，去我外甥那儿。”没有谁能从他手里伤到沉香。

“戬儿！”玉鼎真人在后面沉声道：“你既然要跟为师作对，那为师不得不对你动点粗了。”

他以拐杖驻地，轻敲三声，四个彪形大汉走出，拦在杨戬面前，那是魔家四将。杨戬叹了口气，不多言语，只是划出架势，准备硬闯。

然而下一瞬间整个地板豁然打开，他身不由己往下坠落，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玉鼎真人的叹息声从头上传来：“戬儿，我视你如子，只望你早日想明白，金霞洞护你长大，保你富贵，你我师徒与金霞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回头，依然是为师的首席弟子。”

杨戬大声冷笑道：“若是这金霞洞的富贵要靠我妹妹的牺牲来换，我情愿一开始就不要！”

玉鼎真人只道：“你好好闭关思过罢！”声音远去，不再理他。

被一直以来如师如父的玉鼎真人欺瞒这么久，杨戬心中满是悲愤茫然，深呼吸了几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沉香，要想想怎么救他。

沉香嘴里有消息的人应当就是婉罗和申公豹了，这一方人马要沉香破阵，师傅这边要杀了沉香避免他破阵，几方势力勾心斗角，皆是肮脏龌龊的心思，要像利用杨婵那样来继续利用沉香，而他的沉香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少年。

他被师傅扣押，时间长了定然会引起老姚老康的怀疑，加上哮天犬鼻子灵敏，只得寄希望于他们能尽快来营救。

地下密室里有床，有洗手台，有卫生间，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整洁，可以生活，只是枯燥难熬。

他每天依靠给他送饭的次数来数日子，数到第十天的时候，想起沉香之前对他说，这天是玉鼎真人的寿宴，他要来见他，带他去看星星。当时他尚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如今想来，很有可能是婉罗申公豹他们在这天有什么动作，沉香也要参与。

一想到这里杨戬忍不住焦虑，老姚老康怎么还没有察觉到异常来救他？

密室门外叩了两声，一个小小的窗口打开，接着一盘饭菜被送入，杨戬毫无食欲，连扫都懒得扫一眼。

不料外面忽然异变陡生，只听得重物撞击在房门上的声音，夹杂几声闷哼，很快又重归平静。

杨戬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松了口气，嘴角往上翘，一边伸展腰身一边朝门口走去，走到跟前时门正好应声而开，老姚老康带着哮天犬站在门口。

不等他说话，老康先急忙道：“二爷，这次可让玉鼎老儿骗惨了，耽误了这么久，还是多亏了哮天！”

杨戬一拍他肩膀：“赶上了就行，你们帮我殿后，我有事要先走了！”

他急着出去和沉香会面，一路狂奔。很快有人发现他逃跑了，密室里一群保镖冲出来要追他，幸而有老姚老康在后面顶着。

即便如此，等他从地下密室逃到地面时还是慢了一步，玉鼎真人已经带着魔家四将将他团团包围住。

玉鼎真人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似乎有些疲惫：“戬儿，为师老了，为师将来的衣钵总归是要有人继承，你莫要执迷不悟。”

杨戬正要回答，忽然眼看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把泛白的日头都给遮住了，他以手搭阳棚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忽而笑了，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傅，今天不是您的寿辰吗？”

玉鼎真人微微一愣，原本确实是在祝寿，不过听到杨戬逃脱的消息，他当即赶过来要亲手捉拿。

抚了抚长须，他准备继续对杨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还没开口，天空中突兀响起一道少年清亮的嗓音：“杨二郎，我来接你了！”

除了杨戬，众人都吃了一惊，抬起头往上看，半空中飘来一个硕大的热气球，头戴斗笠蒙着面巾的少年跨坐在摩托车上，等热气球降到离金霞洞大厦还有一段距离时，热气球门栏打开，沉香坐着摩托车俯冲直下，从半空直接冲到了金霞洞大厦的楼顶。

借由高空俯冲的加速度，摩托车以拉出火花的惊人极速在大厦楼顶飞驰，驰到大厦边缘时，他两手用力一抬，摩托车高高跃起，沿着大厦旁边倾斜七十度的玻璃天窗往下继续俯冲。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转眼摩托车已裹挟着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的冲势闯到了楼下，这横冲直撞的铁兽野性难驯，在沉香野蛮地操纵下咆哮着隆隆前进，把包围杨戬的一众人等碾压冲撞得支离破碎，抱头鼠窜，除了站在中间岿然不动的玉鼎真人和魔家四将，其余人等作鸟兽散，包围圈溃不成军。

嘎吱一声，摩托车一个完美的漂移停在杨戬面前，沉香扯下面巾，对着杨戬笑：“快上车！”

杨戬灵巧跳上车，抱着沉香的腰，转头对玉鼎真人大喊：“师傅，祝您长命百岁！”在他喊话的当口，沉香早已发动油门朝吊桥冲去。

一个小道童蒙头蒙脑地道：“师傅他老人家今天不是九十九大寿吗？这长命百岁……”话还没说完被二弟子一个嘴巴打得住了口。

玉鼎真人面沉如水，远远地喊：“升吊桥！”

守卫得令，吊桥立刻嚓嚓作响着缓缓往上升离地面，要阻断他们离开天堑之围的逃生之路，而他们距离吊桥还有一段距离。

沉香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打开油箱，朝里面灌了一小瓶什么东西，他嗤笑一声：“混元气真是好东西。”又回头嘱咐杨戬：“抱紧了！”

他们要飞过去。

此时吊桥离开地面已接近十米了，沉香脸色不变，他把油门加到最大，排气管吭吭往外冒烟，摩托车加速到两人几乎有失重感，随着沉香用力扬起车头，摩托车高高跃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十米的距离像一条小水沟，轻松地跃了过去。

飞跃吊桥成功的摩托车冲势不减，加上吊桥往上倾斜的高度更加快了俯冲速度，面对这势不可挡的一骑铁兽，吊桥守卫匆忙摆放拒马想要阻拦，却被沉香骑着摩托直接从头顶飞过，如入无人之境。

摩托车不断加速，冲过关口冲上了高架桥，后面一群追兵乌央乌央地赶来，沉香直接从高架桥上冲了下去，颠簸着落地后一拐弯，钻入一条显然已被废弃的隧道里。

等到他们从黝黑漫长的隧道出来，三两下又拐入一片热闹的居民区，再往后看，身后已经不见追兵的身影。

沉香迎着呼呼的风问：“感觉怎么样？”

杨戬仰头，两腿紧夹住摩托车座，上半身放松，双臂张开做了个舒展的动作，笑道：“很爽啊！”

是真的很爽。

这些日子他过得太苦闷了，先是被师傅欺骗利用的真相大白，让他痛苦且难以置信，接着又被一连扣押十日，囚牢里还担心着沉香的境况，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可刚才沉香营救他闹出的这一通动静，着实让他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连日来的郁闷氐惆，现在全被迎面扑来的清风驱散。

他伸完了懒腰，两手抱住沉香的肩膀，把下巴放上去，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触一下：“谢谢你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