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个下午,沈宝云坐在房车前的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看着远方。
一个人轻轻走到她身边,在她旁边坐下,说:“你在想什么?眼神幽远,就像在清修一样。”
沈宝云转头一看,原来是咪咪。
于是沈宝云笑道:“想我从前看过的一些书,比如佛经。佛经应该是很好的吧,可惜我看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说得很玄,有点像咒语一样,什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又是什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还都是短句,抑扬顿挫,分外有力,看得我玄之又玄,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恭敬。”
咪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经典的佛经怎么被你说得像是靠语法技巧来蒙人的东西了?”
沈宝云耸耸肩,道:“我一看它说女子有十恶,我就觉得它不是能够普度众生的宗教。”
咪咪摇头道:“亏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这些天营地外面的丧尸又增多了,基地的情况似乎要重演。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了。有时候我会想起我的男朋友,灾变前他正巧被公司派到北京培训,他打电话来说一定会回来,但我却最终没有等到他。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子,真的很不错,所以我不时还会想,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活得怎么样?”
沈宝云说:“虽然我没有男朋友,但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音信。”
咪咪说:“曾经?”
沈宝云说:“是的,灾变前一年我们停止了联系,这并不是谁的错,只是分别得太久了,感情很难维系,她曾经说过,‘身子远了,心就远了’。其实这样也好,单方面维系的友谊会很辛苦,而且也带给对方很大压力,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须要两方的需求才好。”
咪咪看着她的脸,说:“会有些难过吗?”
“难受当然总是有一些的,但并不强烈,因为从之前的迹象早就预感到后面的结局,深厚的感情慢慢就被磨薄了。其实一份友谊能坚持十几年,本身已经不容易了,她没有什么亏欠我的。其实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就像庄子说的,‘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咪咪说:“我一直觉得,你有一种游离于社会的情绪,如果不是末世,你或许会成为一个隐士,就像古代在山中避世隐居的人一样。”
沈宝云笑着说:“真的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我隐居的山一定是别人找寻不到的地方。我很赞同爱因斯坦的话,他说,‘我的确是个‘孤独的旅行者’,从未属于我的国,我的家,我的朋友,乃至我的直系亲属;面对所有这些社会关系,我一直有一种距离感……不至于情不自禁地把自己内心的平衡建立在这种不牢靠的基础上。’我觉得很对啊!如果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确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对别人对自己都是危险的,人应该建立自己的内心世界。”
咪咪叹息道:“真难以想象你找男朋友的事情。”
沈宝云做了个鬼脸,说:“放心,我不是百合!”
这时有人过来叫她们说:“姑娘们,该换班了!围栏处的丧尸真是不少,清理了这么半天还没清理干净。”
两个人站起来,拿起武器就往围栏边走去。
这天早上,许岩、阿彪和沈宝云在整理武器。
小曼过来说:“今天要到镇子上去找药是吗?”
沈宝云点头道:“是啊,顺便清理镇子上的丧尸,上次侦查的人回来说那里足足有七八百丧尸,如果放任不管,它们早晚会晃荡到这里来的。”
坐在卡车上,许岩说:“希望我们这次能找到足够多的药,很多老人的病已经拖不起了。”
阿彪哼了一声,说:“我得说声难听的,像那些心脏病肾病瘫痪症的老人,他们根本就活不了太久了,要是在从前还好办一些,可是现在是末世,强壮的成年人都很难生存,更别说是他们了!他们要用的那些药到哪里找去?名字全都古里古怪的,其中很多都是末世前就很贵的药,那个镇子上真的能有?”
沈宝云说:“阿彪,我们是为了在末世还保留一些人性和希望,否则世界就真的成了地狱了。”
阿彪不屑地说:“现在的世界还不是地狱吗?我们如今还能顾到他们,那是因为我们还有车,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失掉了车,只能步行,那些走不了路的人谁来带他们?遇到丧尸群怎么办,是自己跑路还是和他们一起死?那个时候你怎么表现人性?”
车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再说话,很显然,这种极端情况对每个人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路旁的草丛中伏着几个人,他们闪着冷光的眼睛紧盯着远去的卡车。
其中一个人说:“那些人要去哪里?”
另一个人说:“一定是去镇子上的,那条路上有一个镇子,里面挤满了丧尸,他们要去清理丧尸并且搜集物资。”
“大哥,我们盯着这个营地很久了,里面看上去还不错。他们如果从镇上搜罗了成车的物资,我们能不能加入他们?那样起码可以比较安全,又可以分些东西。”
领头的男人一脸凶相地说:“想都别想!还记得这些日子你杀过多少人吗?手上沾了血的人,那股血腥味是掩盖不住的,你以为你能在那些一直过着安全而干净生活的人里面待得下去?我们都是野兽,野兽只能在野外游荡,是不能被圈养的!加入他们?劫了这一票还差不多!”
一个人有些怯怯地说:“可是他们那三辆卡车上有几十个人,而且很多都是军人,我们很难得手的。”
头领阴狠地说:“几十个人又怎么样?只要干得巧妙,照样拿下他们!三车物资,够我们用好久的了!”
车队来到镇外,设下障碍物,不多时外围的丧尸就闻到了活人的味道,它们如同猎犬一样循着气味就涌了过来。街垒后面的人们长短枪齐发,迎面而来的丧尸纷纷倒了下去。
镇外剧烈的枪声很快就吸引了镇内街巷中游荡的丧尸,它们纷纷调转面孔,向这边茫然张望着,然后就机械地迈动步子,一股股丧尸潮一齐向镇外汇聚而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镇子里终于不再涌出行尸,阵地前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尸体,所幸搜索队里没有人员伤亡。
队长看了看那一地丧尸,命令道:“把这些丧尸清理到一边,然后我们进镇。镇里一定还有未清除的丧尸,大家一定要小心行动。”
整个镇子里大部分丧尸都已经在镇外被消灭了,因此镇子里此时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又仿佛时空在这里已经停止了。幸好有很多队友一起进入,如果只让沈宝云一个人来,她一定会有一种凄凉而又悚然的感觉。
镇中的药店里有一男一女两名丧尸,都穿着类似护士的制服,显然是店员。将它们打倒之后,众人就开始搬运药品。将急需的药物都搬上了车。
镇子里还有一家超市,当他们扫清里面进去查看物资的时候,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拿走了。
阿彪看着方便面和火腿肠货架上空荡荡的情景,说:“看来这个镇子上的人还是有相当多的时间准备逃亡的,瞧把这里翻检的,容易带走的东西都被拿空了!瞧这边,罐头没剩多少,巧克力全没了!”
这时许岩在一个货架后面发现两具男人的尸体,其中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了。
他查看了一下这两具尸体,说:“他们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杀死的,临死手里还拿着刀。”
人们一边搬运剩余的东西一边猜测:
“他们是什么人呢?是不是都是来抢东西的人,然后和人火并?”
“当时大家疯抢的情景一定很混乱,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互相残杀。”
“是啊,那种时候谁都想多拿一点啊!”
许岩在柜台里搜到一个文件簿,对比了一下从尸体身上搜到的身份证,然后说:“他们是店主。”
沈宝云的手立刻一顿,然后继续搜捡东西。
有个人在一旁摇头道:“都末世了,还想保住自己的财产,那种时候被洗劫了也没有保险公司来理赔了!”
沈宝云说:“他们想保全的不是财产,而是物资,他们一定想把这些食物留给自己家里人。”
阿彪把一包烤鱼片放进包里,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食物不是药品,还可以大家分分,食品消耗得很快,一旦断粮很恐怖的!”
这时少尉队长冷峻地说:“好了,别再查案了,现在已经没有警局了。我们没工夫去管他们是怎么死的,快点搬东西要紧!然后还要四散到附近的住户,看看里面有没有剩余物资,行动要快,我们方才那一阵枪声很可能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丧尸!”
人们从超市里出来后,五六个人结成一个小团队,四散到附近的房屋中去。当他们再次出来的时候,有两个人是被队友扶着出来的,他们被丧尸咬到了。
队长留下一个人照料他们,其他的人继续去找食物和用品,自从末世以来,生死实在是一件太平常的事情,所以很多人已经很平淡地对待了。
当大家正在房屋里搜寻东西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枪响。人们立刻就知道外边出了事,他们从房子里飞跑出来,只见三辆军车已经发动了,正掉头要向镇外开去,地上躺着自己的三个人,身上全都浸满了血迹。
人们立刻向军车射击,卡车后厢上站着的几个人立刻举枪还击,一连串机关枪的声音后,追击的人顿时有四个人中弹倒地。
一个平民出身的人掏出手榴弹就要往车上扔,被旁边一个军人一把拉住了,叫道:“不能用手榴弹,你会把物资都毁了的!”
最终有两辆车开出了镇跑掉了,一辆车被打穿轮胎停在了那里,驾驶室里的人跳出来就想跑,被少尉一枪打穿了腿,一头栽倒在地上哀号起来,车厢里还有两个被打死的人。
少尉来到己方遇害的三个人面前,查看了一下,只见其中一个人还没有断气,便问:“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让他们靠近我们的车?”
那人原先已经被丧尸咬伤,现在又被敌人用匕首扎进腹部,此时他咳着血艰难地说:“他们从镇外来,说听到了枪声,猜想或许有人民军队在这里,便过来投奔,他们带着女人和孩子!”
少尉一听,全都明白了。
卡车已经被打爆轮胎,不能继续行驶,他们只得在镇子里搜寻还能启动的车辆,将卡车上的物资全都搬到私家车上去。
阿彪还找到了一辆摩托车。
沈宝云看到说:“阿彪,那车不能带多少东西!”
阿彪说:“但可以带人!阿宝,你坐我这辆车吧,是哈雷的,这没想到这个小镇还有这么好的车!我教你骑摩托,以后你骑着它很拉风的!”
沈宝云笑着说:“好啊!从前觉得骑摩托车很危险,从来不敢打摩的,现在却觉得总比走路或者骑自行车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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