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朱允炆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脚蹬金黄蟠龙靴,从上到下皆是一位帝王该有的神态,无论是他的步伐还是面容,都难掩贵气。
玉生郑重喊道:“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颔首双膝跪地,拱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扫视了一周,又轻轻地咳嗽一下喊道:“众位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今日早朝,朕有要事告诉你们!就是众位爱卿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有人选了!”
此话一出,众位朝臣彼此相视,微启双唇,其中一人问道:“皇上!敢问皇后之位,是谁家的女子?”
朱允炆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
“臣惶恐。”
“此女子姓冷名唤攸宁,是······”朱允炆故意卖关子。
“是谁家的女子?”欧阳玄抢先一步说道。
不过,朱允炆没有理会他,只是剑眉微挑,故意顿一顿,片刻后才说道:“不是谁家的女子!是朕的救命恩人!”
“那就是乡野村夫的女儿了?”欧阳玄瞬间变得一脸不屑。
刘基双手放于腹前,没有向欧阳玄看去,但话里有话,“宸妃娘娘不也是乡野村夫的女儿吗?”
顿时朝堂鸦雀无声。
即使欧阳玄如今身份尊贵,犹如昔日宰相胡惟庸,但在两朝老臣面前,自然不敢放肆!始终还是低人一等!
“皇上!皇后之位乃天下之母!怎能让一乡野村夫的女儿······”
朱允炆脸上挂着的笑意,被欧阳玄这么一说,瞬间消失,“那你说说,这皇后之位谁来坐最合适?”
“这······”
“是不是要宸妃坐,最合适啊!”
欧阳玄一时哑口无言。
“此女子的确是乡野村夫的女儿,但自幼父母双亡,独居于东坛桃林。那日东坛盟会朕险些遇刺身亡,若不是此女子,恐怕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朕了!”
朱允炆不过是随口编了一个故事罢了,至于信不信全在于他们。
“皇上!您这是要效仿唐高宗啊!”欧阳玄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朝臣拜道。“当年唐高宗不顾群臣反对,执意要立武氏为后,差点就断送了李唐的江山啊!”
朱允炆没有说话,漫不经心地揉搓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是啊!皇上!这乡野村夫的女儿,如何懂得礼数,如何让天下人信服啊。”
“还望皇上三思啊!”
“还望皇上三思啊!”
刘基心中自然有数,半天也没有说话。
“太师,您怎么看?”朱允炆似乎看了他脸上的异样。
“回皇上!若要让臣说,臣自然不赞同您此举!毕竟,皇后之位关系到国本,应当慎重啊!但,若皇上执意要立此女子为后,那臣也无话可说!臣是皇上的臣,您是君,臣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刘基你是在学李勣吗?”不知何人愤愤不平喊道。
朱允炆当即拍案而起,大声喊道:“朕不是唐高宗!此女子也不是武后!”
“唰”的一下,众人低下了头。
“这皇后之位,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朕是一国之君!朕说了算!”
说罢,便拂袖而去。
刘基的反应倒是出乎朱允炆的意料,没想到他竟然也不拦着。
太师府的书房里,刘琏边斟茶边问道:“父亲,为何不阻止皇上立后?”
刘基接过茶,小口抿了抿,波澜不惊地说道:“嗬!放心,此女子没那个命坐上皇后之位。”
“嗯?父亲此话何意?”
“我且问你,宫中的宸妃娘娘和欧阳玄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父女了。”
“那,宫中除了宸妃娘娘以外,还有其他的位分与她一般上下的宫妃吗?”
“没有。”
“那你觉得,欧阳玄会让这到嘴的鸭子飞走吗?”
“父亲是想说,欧阳玄会······”刘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嗯。”
“父亲英明。”
“嗬!与其惹皇上不痛快,倒不如顺水推舟,送皇上这个人情呢?”
“嗯嗯。”刘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朱允炆刚下朝,就被霓裳“请”到了寿康宫。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
“不知母后找儿臣何事?”
“何事?皇上自己个儿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母后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皇上当真是要立那乡野村夫的女子为后吗?”
朱允炆不假思索,毫无半点犹豫地说道:“是。”
“那女子是叫冷攸宁?”
“是。”
“嗬!皇上心里不是还藏了一个秘密吗?怎么这么快就爱上其他人呢?”
“······”
“看来皇上也是如此薄凉之人啊!”
“既然母后不同意儿臣此举,那我且问问母后您,之前又是何种身份呢?”
“你······混账!”
“既然母妃都能成太后,那她为什么不能坐上皇后之位呢?”
“嗬嗬!看来皇上是翅膀硬了啊!这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不是儿臣翅膀硬了,是儿臣不想再负她一次了。”
“她?!”
“实话和母后说吧!芷儿她没死,只是失忆了······也失了七情六欲。”
“什么?!”
“嗯嗯,她真的没死?”
“造孽啊!造孽啊!你······”
“所以,这一次儿臣不会再放手了!”
“她可是罪臣之女!你要娶她?岂不是枉顾祖训?蔑视礼法吗?”
“儿臣管不了那么多了,儿臣这次只要她!只要和她在一起!”
“唉······算了!母后老了,老了,管不住你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母后。”
“这不是一件小事,你若能办好自然会皆大欢喜,但若稍有差池,后果你懂得。”
“多谢母后体谅儿臣。”
“罢了!你走吧!哀家有点乏了。”
“儿臣告退。”
霓裳抻着脖子,见朱允炆走远了,说道:“太后真的就这样允下了?”
“难不成呢?难不成要让哀家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若这皇后之位真就让她坐了,那这······”
“不会的!至少欧阳紫宸和欧阳玄那关他过不了。而且,你没听他说吗?那个女人失忆了,又莫名其妙地失了七情六欲。他们不会长远的。”
“但愿如此吧!”
“唉,曾经也有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说此生定不会辜负哀家,可到头来还是······”说着说着双眸里便噙满了泪水。
“太后。”
“霓裳啊!这些年跟在哀家身边倒也难为你了。”
“太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这些年跟在您身边,也惯了。”
“嗯嗯。哀家也惯了。”
前朝立后圣旨一下,后宫便鸡犬不宁,欧阳紫宸像发了疯似的,挥起藤鞭四处鞭打,最惨的是胡承坤,可挨了不少打。
“娘娘!”
“娘娘,您消消气啊!”
“娘娘,你若是再这样打下去,他······他可就没命了啊!”
······
欧阳紫宸并未理会他们,反而变本加厉。
去了寿康宫,被太后给打发了回去,去了承乾宫,朱允炆又不在,至于,欧阳玄正焦头烂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三日后,皇上大婚,将迎立皇后,不过五台山之人尚且被蒙在谷里。
朱允炆今日自是眉开眼笑,先去了一趟儿一品楼,将冷攸宁抵押的玉佩重金赎了回来,又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去了东坛桃林。
此时,冷攸宁正闲着没事,在屋前舞剑,不过是以树枝为剑而已。
依旧是一身男子的装束,发髻竖起,举手投足之间可是妩媚多洒脱啊!片片桃花顺着她的发丝,落到了她的肩头,脚边,仿佛与她合为一体似的。
“诶!”朱允炆大步跑来。
冷攸宁可没打算理会他,依旧自顾自地舞剑。
“和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
朱允炆单手附在背后,假装清了清嗓子,一副严正威仪的样子,喊道:“朕已经下旨了,三日后,封你为皇后!”
“······”
“今日你便收拾收拾吧!随我入宫!”
听到“入宫”二字,冷攸宁心头猛然地收紧,收了“剑”,“今日?入宫?”
“嗯!”
“这么心急?”
“你难道不想要这天下了?”
“想是想,但······”冷攸宁双眸不经意间地闪过一丝幽怨。
“放心,五台山那里,我已经封锁了消息!待你我二人礼成后,消息便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此话既在他意料之中,又不在意料之中,总之,脸上的表情相当的耐人寻味。
“你过来!”招了招手。
“做什么?”
“你看!”
朱允炆掏出玉佩,将它放在她的手心里。
“这······玉佩?你赎回来了?”
“嗯。”
“上山还有一枚玉佩呢?”
“我知道。”
“······”
冷攸宁目光美瑞地盯着那枚玉佩,扭了扭眉头,又转了转心思,将它系在了腰间。
“既然皇上亲自给它赎回了,小女子又怎好意思再失了它呢?”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小女子可否赏朕个面子,同朕入宫呢?”
“赏!”冷攸宁拔高语调,甩了甩衣袖。
欧阳紫宸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才想起欧阳玄,旋即命人请他来。
“爹爹!”
“皇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爹爹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哼!”欧阳玄冷哼一声。
“爹爹可是有什么计策了?”
“杀!”欧阳玄毫不犹豫地说道,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爹爹可知那女子家住何处?”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这些琐事就交给爹爹处理,你只管准备做你的皇后。”
“还是爹爹疼我。”
欧阳紫宸这才露出笑脸,不过此笑并非那么简单,着实是冷笑!阴森森的冷笑!
果真,朱允炆带着冷攸宁入了宫,二人也算是招摇过市,冷攸宁走在他前面,一路上被这偌大的皇宫所吸引,时不时地向东边跑去,时不时地又窜到了西边,朱允炆则漫步甚至悠闲的跟在她身后。
“慢点,小心脚下。”
许是,脑子里还有“前世”的记忆,冷攸宁顺着路,来到了御花园,不知不觉地又到了那年与朱允炆初次相遇的古桐木树下。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不视线紧紧地粘在冷攸宁的身上,甚至也有窃窃私语的。一时间整个皇宫都热闹的起来,八卦不断!
至于欧阳玄,亲自去了东坛桃林,结果早已人去楼空,少不得一阵狂怒。
冷攸宁怔怔地站在树下,微微仰头向上看去,似乎是在找什么,耳廓不停地在煽动,眉心也聚成了一团,双唇抿成一条细线。
“你在做什么?”
“嘘!你听!好像有鸟的叫声?”
“鸟叫?哪里?”
“好像在那里,你听!”冷攸宁走近一步。
话音未落,便飞身树上,茂密的古桐木树叶,完完全全地掩映了她娇小的身姿,只见树枝抖动,时不时又会传来窸窸萃萃的声音。
“喂!你小心点!”
只听“啊”的一声,冷攸宁从树上掉了下来。
幸好朱允炆反应及时,起身抬步飞去,在空中接住了她,右手揽住她的细腰,左手抱住她腿,飘逸的发丝极其的不老实,遮住了他的视线。
结果二人一同摔倒了地上。
啊——呀
想来也是没事,二人竟还能心平气和地躺在地上互相打趣,望着蔚蓝的天空,见一排又一排的大雁从上方飞去。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嘛。”冷攸宁略有讥笑道。
“是是是!自然是比不过姑娘你这花拳绣腿,竟好好端端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怎么知道这儿?”朱允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这?!呃······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梦里见过吧。”
朱允炆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是啊!梦可真神奇,什么都能梦到。”
“这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劲儿呢?”
“哪里不对劲儿。”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张狂地笑声,迈着小碎步,后面跟着一群人,胡承坤尚且身在其中,“是有点不对劲儿啊!”声音尤为刺耳。
旁边的小太监突然喊道:“宸妃娘娘,到!”
顿时,朱允炆脸色铁青,眉梢聚在一起,心也猛然地紧了一下。不过,冷攸宁倒是极其的好奇,又觉得似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