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克夫人进来后先敲了敲卧室的门,得到汤姆同意后她走进来。这个面容慈祥,身材健壮的女人向汤姆问好,问询了汤姆的伤情。汤姆对梅克夫人微笑着说他差不多快好了。
“不可能!先生,这么严重的枪伤是不可能好这么快的。你至少得必须在床上再躺两个星期。”梅克夫人说完摸了摸汤姆得额头,看他的体温是否正常。
“梅克夫人,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你帮我到市里发封电报。”
“好的!”
“电报我已经写好了,这是接收人地址。是发给香港,接收人是胡安娜_蒙西诺斯。这是发电报的钱,你最好能到西柏林去一躺,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最近几天的英文报纸,尤其是英文版的《柏林自由人报》,好吗?”
“好的!先生,我做完饭后就去。”梅克夫人点头道。
“好了,没什么其他事了,谢谢你来照顾我,梅克夫人。你去忙吧!”
梅克夫人点点头离开去了厨房。
傍晚的时候梅克夫人回来了,她带来了汤姆要的报纸。梅克夫人出门后,汤姆把报纸拿在手里仔细看招聘栏,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则招聘广告策划人的广告引起汤姆的注意。他仔细核对了电话号码,这和他脑海里的号码是一致的。他把地址牢牢地记下来,然后长长出了口气。
到第三天,这天晚天下起了小雪,很快房舍院子周围都覆盖上一层白色。到夜晚十一点钟的时候,汤姆爬起来。他穿戴整齐,从柜子里把箱子打开,把证件和现金拿出装在内衣口袋,然后把箱子扔在地板上。然后他吃力地把整个卧室搞了个乱七八糟,拔枪在卧室里开了数枪,之后,他用拖把把门口、走廊和卧室的地板擦拭了一遍。干完这一切他打开房门离开房舍,把拖把随手扔在院子里向树林走去。此时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呈现雪夜的明亮,汤姆能看清楚眼前的路径。他按照手表上的指南针指示向前蹒跚地走着。他算计距离农舍两公里的地方应该有公路,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在一个小时后抵达公路。汤姆穿着厚厚的黑色呢子大衣,脖子和脸上围着羊毛围巾,头上带着帽子,脚上穿着长长的靴子,这是他在农舍找到的,是农舍主人的私人物品。他把自己全都包裹起来,在遍布树木和草地的茫茫旷野中行走,像一个在黑夜游荡的幽灵一样。
下雪的天气并不寒冷,不多一会汤姆就感觉自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伤口也开始有些疼痛了。他自从伤了以后呼吸总是不很顺畅,难怪,肺部的伤口愈合市没那么容易的。
汤姆蹒跚着向北走了一个多小时,穿过两三片树林,终于走到目的地——公路。他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大口喘粗气。他回头看看,他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一点都看不到了。
汤姆在路上等车来,尽管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但他认为一定会有去柏林的车。他一切都算计好了。汤姆等待了仅仅五分钟就出现了一辆车,那车灯在大雪中闪闪发光,十分刺眼。汤姆站在路中间招手。这是一辆卡车,车停下后汤姆用生硬的德语要求司机载他到柏林去。司机见是个外国人,很热情地打开车门。汤姆坐上车,他伸手向司机表示感谢。司机握了握他的手,用德语回答了一句,汤姆明白那意思是让他不用客气。车发动了,向柏林方向开去。
司机有五十多岁,是个粗壮热情的人。他试图与汤姆交谈,汤姆表示听不懂,他用英语询问司机,司机也表示不懂。于是两个人只好打手势交流。车开得很慢,在这样的天气里,车速是快不起来的。在早晨三、四点钟的时候车进入柏林市区。一阵,汤姆用蹩脚的德语问司机现在到了哪里,司机告诉他现在在格赖夫斯瓦尔大街,一会就到柏林市中心柏林饭店了。
汤姆告诉司机在柏林饭店不远处停下,他要下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汤姆随手塞给司机五美金,司机看到后很是吃惊,表示感谢。汤姆下车后沿街走过柏林饭店,然后走上菩提树下大街,眼前是勃兰登堡门,二战的累累弹痕依旧残留在六根石砌的巨大门柱上,门的上方有一座驾驭驷马战车的女神铜像。女神手中握有一根长杆,顶端是一个铜铸花环,花环之上还有一面东德国旗。就在这面国旗的右边不远,飘扬的却是西德的三色国旗,那旗帜插在旧德国国会大厦上。两面国旗所代表的德国人,被旗帜下方那道围墙隔离开了将近三十年。汤姆走到通往西柏林的关口前,他注视着围墙许久,心里体味这墙的含义。墙是什么?这个原本人类发明的用来抵御外来侵入和袭扰的东西,在此刻却是用来围住自己的人民,用来禁锢自由、梦想和希望,这个一共截断了一百九十二条街道,三十二条铁路线,八条条轻轨和四条地铁的墙阻挡的究竟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这种行为到底算什么?
在三十年期间不断有东德人试图越过柏林墙寻求自由。至少有二百三十九人在试图翻越柏林墙或潜渡施普雷河时丧失了生命,那些把金属弹头射进寻求自由的普通人,而不是敌人或罪犯的身体的时候,这种杀戮行为已经不是用人类的常理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了。自由,这被人常挂在嘴边的词汇在某些时候,它的实现是要用生命来交换的。此刻,汤姆深深感觉到自由的深刻含义,他尽管此时身体依旧疲惫,伤口隐隐作痛,但却感慨万千。他这个自由惯了的人,不愿被束缚在肉体的牢笼和思想的桎梏中的人无法想像自己能忍受一堵墙成为他向前走的障碍。“如果我是东德人的话,我也一定会去拿命赌博去翻这堵墙。一定会,如果不能自由,一切都没有意义!”汤姆心里说着这句话迈动脚步穿过关口,进入了西柏林。
汤姆找了旅馆住下。第二天上午,他去了医院,全面检查了伤情,给伤口换了药,然后他换了身衣服,发了封电报。之后他打的去库尔菲斯滕大街,这里是西柏林的商业和购物中心,百货公司和商店林立,极为热闹。汤姆下车找到要找的地址,他进了一家店铺,在柜台前他告诉售货小姐他要找鲁瓦茨_兰戈先生。小姐让汤姆等等,她转身进了里间,片刻,一个带眼镜的中年男子出来,他端详了汤姆一眼,问:“先生找我什么事?”
“我来应聘,听说你这里招聘广告策划人。”汤姆用英语说。
“哦——,是有这么回事。”男子道。
“我的朋友格里希让我来打听一下这个职位是不是合适他。”汤姆说。
“哦!这样——”男子把眼镜扶了扶,他镇定自若地说,“进来吧,到里面来谈。”
兰戈先生带汤姆进了里间,然后上了楼梯到了二楼,进了他的办公室。进房间后,兰戈立刻把门关闭,然后到窗户上看看楼下的动静。
“你来迟了,你整整迟了两天。”兰戈说。
“我知道!”
“你知道——,真轻巧?两天意味着事情就要糟糕。”
“那没办法,我已经尽我可能了。我受了伤,我能到这里来见你就已经不错了。”
“你受伤?遭到袭击了?”
“不算是,但很严重。我差点丢掉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