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大家都捐这些东西显得太过单调,我站在门口想了想,又返回去,把书架上把那一套盗版的《大唐双龙传》和一本地摊上买的《王小波精选集》拿了出来,连衣服一起抱了出去。
到了楼下,我们发现捐助点前面已经排了挺长一条队伍,而且旁边已经堆了偌大一堆旧衣服,我们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没有校服,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宁肯捐出NIKE和阿迪达斯也不把校服捐出去,真不知道他们把那么难看的衣服留下做什么。老六的解释是他们都对学校有着深厚而且特殊的感情,留着等待以后入土的时候当作寿衣穿,这叫生为学校的人,死为学校的鬼。
我说:“别一会儿人家不收咱们的校服,那多没面子。”
老六说:“宪法和学生手册都没规定不能捐校服,我不信他还能为这个给我个处分,你一会儿瞧我的。”说着老六指着一个怀里抱着一摞书从捐助点走开的人说:“我靠,你看见了没?好像不收书。”
我说:“这你不用操心,只要你能把校服捐出去我就能把书给捐出去。不信咱们走着瞧!”
好不容易轮到我们,老六把衣服放下刚准备离开,还没转过身子就被旁边监督的团委派来的老师给叫住了:“哎,这个同学你等一下。”
老六以为人家要他留下名字,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向雷锋同志学习,我们做好事从不留名。”
那老师说:“我没问你名字。你怎么把校服给捐了?”
换了这会儿是我肯定都尴尬地说不出话了,可老六竟然面不改色,还振振有辞地反问:“哪儿规定不能捐校服了?”
那老师被老六的话给噎住了,好半天才说:“你把校服捐出去总不太合适吧?”
老六语重心长的说:“老师你可能误会我了,我把校服捐出去完全是为了激励那些边远山区的小朋友,让他们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咱们学校好真正地作为咱们学校的学生穿上咱们学校的校服。如果在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看看北大的校服作为鼓励我学习的原动力,我现在肯定都在上北大了。其实说实话,我真的挺舍不得咱们校服的,但是为了促使他们好好学习我也只有忍痛割爱了,希望你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我很纳闷老六竟然能把这么虚伪的话说的如此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因为老六下来对我说他的真实想法是这样的:“让那些小朋友看到咱们学校校服这么难看,这肯定会刺激他们更加努力学习,从而考上清华北大,即使考不上清华北大也不要考咱们学校来穿这么难看的校服。”
那老师迫于无奈,又找不到更加冠冕堂皇的话来反驳,只好示意别人把老六的校服登记下来。我跟着走上前去,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还没等我的手抽出来,那老师又说话了:“这位同学,我们暂时不收书籍类的捐助品。”
我说:“怎么能不收书本呢?咱们的社会主义建设都要求物质文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同时进行,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咱们怎么能只贪图物质享受而忽略了精神层面的教育呢?再说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啊!虽然那些小朋友在物质上还不富裕,但是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学习和看书在精神上先富起来嘛。”
那老师调整了一下思路,说:“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捐这些书啊,这种书让小孩子看了多不好。”
“老师,我拿这书完全是为了丰富小朋友们的课外生活,虽然他们教育条件不怎么样,但是咱们也不能要求他们整天学习嘛,而且我们的教育现在要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适当地阅读课外书对于将他们培养成全面的复合型人才还是有帮助的。”我诚恳地说。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像这种书还是不适合小孩子阅读。”
“老师,俗话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甭管这阶梯是上楼的还是下楼的,它总算是一条路嘛!就拿《大唐双龙传》来说,这完全是本励志书嘛,通过寇仲他们在逆境下不断拼搏的故事对小朋友进行苦难教育,寓教于乐,比那些干巴巴的说教强多了。”
“就算你说的对,这个我们收下了,但是这本王小波你得拿回去,这实在不适合小孩阅读。”
“老师,听你这么一说,就知道你也是读过王小波的人,那你也就知道其实王小波写的东西都不像贾平凹那么露骨,他其实很隐晦的,就像他描写那种场面也没什么过于暴露的描写,顶多也就是用个“她的身子像一座桥,我从上面走过”之类的话带过,况且那些小孩子懂什么?就算他们不懂什么叫‘过桥’询问老师的话,作为老师的完全可以从这里引出来语文课上《茅以升立志造桥》和《赵州桥》两篇文章,这样一举两得,从学习中带出问题,这样学习的话效率肯定高多了……”
那老师几近崩溃,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不用说了,把书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我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老六说:“说实话,你刚才那个‘隐晦’被我听成‘淫秽’了!”
“要不怎么说你是‘玉面小色狼’呢?”
“滚蛋!”
四级成绩出来了,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宿舍竟然全体通过,虽然我和陈司明潘少华刚刚过线,但是好歹也算是通过了。于是我们又都报考了六级,由于四级通过的比较轻松,所以我们都没把六级当作一回事,抱着成固欣然败亦喜的心情对待六级。而且我们学校规定四级通过以后剩下学期的英语必修课都可以免修拿到学分,所以几个礼拜后,除了在厕所遇到互相问候“nice to meet you”之外,英语已经如某些濒临灭绝的语言一样,在我们的生活中渐渐消失。
陈晨对我的这种消极的学习态度颇多诟病,认为我不思进取。我抗议说我既然四级已经通过了就没必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学点其他东西多好。陈晨说你除了整天玩游戏之外也没见到你学点其它什么。我说那是你观察不够仔细。说着我动了几下手指说,看,就因为我整天跟他们玩游戏,然后这个手指点鼠标越来越快,所以也越来越灵活,这直接导致我大脑的左半球比以前发达了,你难道没看出我的脑袋的尺寸都快赶上爱因斯坦了,现在他们都管我叫“大萝卜头”。陈晨说,叫你个大头鬼,就知道鬼扯。我说,看,你自己都承认我是大头鬼了,说明我的脑袋确实大了,而且这个客观存在还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陈晨说,去死吧。然后不由分说,硬拽着我和她一起去上自习。
上大学以后,除了考试之前需要突击一下之外,我很少去自习。后来因为陈晨的缘故,我只好陪着她一起上自习。不过同样是上自习,我的效率跟陈晨却大不一样。如果是看学习类的书,陈晨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目不斜视,而我要不了半天就开始头昏脑胀,坐立不安,出现种种内分泌失调的情况,进而频繁进出厕所,惹得别人经常怀疑我的排泄系统出现了状况。如果是看小说的话就不一样了,我的屁股就跟钉在板凳上一样,除了途中换书之外,我的屁股基本上不会脱离跟板凳的接触,如果图书馆也像当年给马克思他老人家留专座一样,给我也在同一地方留下专门的位子,别说给脚底下磨出一个坑,我甚至敢大声朗诵:“脚下磨个坑又有什么稀罕,我愿用屁股把这板凳坐穿!”
由于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并将会长时间坚持同一坐姿,并且保持五十年不变,所以陈晨看书看累了以后总喜欢靠在我肩上睡觉。这样对我的要求就更高了,为了避免弄醒她,我必须以天安门警卫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将自己当作雕塑。时间一长我就受不了了,先是从肩膀开始慢慢变麻,紧接着半边身子也开始失去知觉,然后整个上半身开始沦陷,还好陈晨在这个时候都会醒过来,否则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大小便失禁了我都不会察觉。为此,我跟陈晨进行交涉,要求她以后不准靠在我身上睡觉。
我说:“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这样,传出去以后影响多不好。”
陈晨说:“这有什么?你没看到有的人还让男朋友抱着睡呢,何况我只是借用你的肩膀靠一下,换成其他人想让我靠我还不乐意呢。”
“你怎么就不能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呢?那么多好的不学非学这个?你完全可以以我为榜样,你看我,困了直接往桌子上一趴就睡了,都没说要靠在你身上睡觉。”我苦口婆心地说。
“趴着桌子哪有靠着你那么舒服,而且还比较有安全感。再说了,你也可以靠在我身上睡啊,我也没说不行,谁让你自己不愿意呢?”说着,陈晨狡黠地一笑。
“我一个男的要是靠着你睡觉还不让人笑死……”
“喏,你愿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不管,我就要靠着你的肩膀睡!”
“那你一靠过来我就没办法专心学习了。”我垂死挣扎。
“那怪你自己意志不坚定,旁边有个美女你就睡不着了,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怎么去干大事。”
“那我就让那边的女生也靠过来,好锻炼锻炼我的意志力。”
“你敢!”说着陈晨的手又掐上了我的胳膊。
“我就说说,说说而已。”
就这样,在我承诺单方面不使用武力之下,我再一次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和谈以我的屈服告终。
尽管如此,陈晨还不满足于我的现状,就如当年英国一步步蚕食我们香港岛一样,陈晨开始变本加厉,进一步修改不平等条约的条款。为了避免我在图书馆不认真学习,只看小说从而再度挂科而被学校遣送回家的情况出现,陈晨要求以后自习必须去自习室。为了防止她再出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来作弄我,我只好以出卖自己的合法利益为交换,老老实实拿着课本去自习室“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