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02 13:54:34
二十五、疗养轶事
飞行员从事的职业异常危险艰苦,长年在高空中与缺氧、低温、大速度、超负荷作抗争,作战部队的飞行员还要飞夜航,飞四种气象,而航校的训练量也非常大,只要天气允许,就要天天飞行。可见飞行员体力、精力消耗之巨。
为了飞行员的身体健康,延长飞行寿命,空军规定部队飞行员每两年疗养一次,航校的教官每年疗养一次,这是作为命令雷打不动的。我在航校期的十年间,就疗养了9次之多。去过陕西临潼、四川灌县、武汉东湖、杭州西湖、山东青岛、辽宁大连和兴城等空军疗养院,加上到了沈空运输团的5年时间,又疗养了两三次,有的疗养院还去了好几次。比如陕西临潼的空疗,我就住过3次,大连和辽宁兴城各去了两次。
我们年纪轻轻的去疗养,主要是健康疗养,就是脱离飞行的环境,外出锻炼,颐养身心,以一个健康的体魄迎接下一次的艰苦飞行训练。这既是承袭了苏军飞行员的传统,也符合现在流行的养生学。我亲身体会,在海边或是山城惬意地休养上三十天,的确感到容光焕发,浑身是劲,踌躇满志的。
一年一次的健康疗养,对于我们地处边疆的飞行员就更有特殊意义了。戈壁滩上的生活,封闭枯燥、荒凉寂寞,长年接触不到外界的民众,即便是升空几千米,往下一看,大片大片的灰褐色和土黄色,看不到一点儿人烟,除了戈壁就是荒漠。每天的行程就是机场、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我们多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见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啊。
每期学员毕业后,就该轮到我们飞行教员疗养了。这时候,飞行大队的航医是最忙碌的,要联系疗养地点,整理飞行员的身体档案。他记录的巨细点滴,直接影响到疗养的安排,因此每次疗养前夕,航医便成了我们飞行员关注的焦点,经常有人围着航医问来问去的。
空军还规定:飞行员疗养一律不能乘飞机,特别是集体外出,更不准乘飞机。也是怕飞机失事,国家和军队就损失太大了。所以我们去疗养都只能乘火车。在六七十年代从新疆往内地走,少说也得坐三五天的火车。路上还必须保证吃好、睡好,于是出发前需要准备大量的食物,比如烧鸡、香肠、水果、面包、点心、啤酒什么的,在火车上还要订包餐。有时疗养,赶上全团飞行员一齐出动,能有百余人之多,就要联系铁路系统,为我们加挂卧铺包厢,因此后勤保障人员也忙得不亦乐乎。
出发前大肆准备疗养的生活用品是挺快活的,穿腻了军装和飞行服,终于可以换上便衣、运动衫松弛松弛。有人还要利用疗养机会探家,相对象,那就更是归心似箭了。有了家属的人要制定采购计划,还要到家属院征询左邻右舍的意见,看看能为不是飞行员的家属捎点儿什么。在那个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日常生活用品少之又少,特别我们在戈壁沙漠,用什么东西都特别金贵。只要有机会补充,总是不能错过。
享受疗养的老飞们处在兴奋之中,“忙并快乐着”。这种忙糟糟心慌慌,扳着指头数日子的氛围,都是大家十分渴望期待的,是我们单调生活中不多的一笔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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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疗养一般都属于健康疗养,到了疗养院,主要就是放松身心,恢复精力和体力;少数有慢性病或年龄大的飞行员,要遵医嘱,系统用些药治疗;个别体重超重的飞行员,还要在一个月的疗养期内减肥,达到要求的标准,就得每天加大运动量,同时控制饮食。我总感觉在空军疗养院工作的医生护士都挺轻松的。
疗养院也重视飞行员的伙食和体育锻炼,要保持飞行员在飞行训练期间的饮食水平,敦促大家注意休息,坚持锻炼身体。全军那么多的飞行部队和航校,飞行员数以千计,这些人的疗养都要当任务来完成,所以空军的近十所疗养院全年都开放,提前做出计划,轮流安排。而各飞行单位还要根据本单位的工作训练情况申请疗养时间,这样上级安排的疗养地点和时间就不一定能与大家的预期吻合。有时盛夏时节想去青岛、大连、临潼游泳,而恰恰那里没有床位,只能安排到杭州甚至武汉等南方“大火炉”去疗养,我们当然服从,全军一盘棋嘛!
我们飞行团有两个大队,每个大队有4个中队,每个中队除了一个中队长、一个副中队长,还有四五个教员,再加上机关的飞行干部,这样算来,全团飞行人员就有百来号人。每年年初,全军各飞行单位根据自己的训练计划,将疗养安排汇报到军委和空军机关,由领率部门统一安排调整。虽然原则上是划地区就近疗养,可对空勤人员,特别是我们地处边疆的飞行员,都尽量关照,使我们可以到祖国各地的疗养院走走,享受一下异地风光。
我总是想,那么多飞行员,每年必须进行一个月疗养,其中有相当多的人两地生活还享有一个月的休假,另外,免不了哪位同志有这样那样的家事需要临时请假——在坚持飞行训练不断线的情况下,满足飞行干部的疗养、休假、地域和时间都如愿,这该是多庞大、多繁杂、多难以协调的工作啊。现在回想起来,真要感谢八航校的领导、组织,以及相关的工作人员对我们飞行员的关照和安抚。
空军疗养院都建在有特色的地点或城市。如陕西的临潼,那里有著名的华清池,有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贵妃汤,有威武壮观的兵马俑,史前文明半坡遗址。省会西安及周边的名胜就更多了。四川灌县的空军疗养院就坐落在都江堰边,有李冰父子庙、三只眼的二郎神庙,有道教圣地青城山。灌县距离省会成都也很近,凭靠岷江水灌溉,农业很发达,我们还可以去拜拜成都的武侯祠、杜甫草堂,见识一下大邑县刘文彩的庄园。辽宁兴城虽说只是一个县城,但拥有全国保存最完好的古城城墙,有完整的城门楼,是清入关前屡攻不破的明建宁远卫城,附近有首山、温泉、菊花岛和可容纳20万人的海滨浴场,被誉为“第二个北戴河”,是老百姓消夏的好去处。
建在省会城市的疗养院有湖北武汉市的东湖疗养院,浙江杭州市的西湖疗养院。武汉东湖和杭州西湖都是我国著名景胜。特别是杭州的西湖疗养院,就坐落在环湖西路,湖光山色如诗如画。在那儿疗养一个月,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美景不曾饱览,就得离开了。
建在海滨城市的有大连疗养院、青岛疗养院,这两处都有美丽的海水浴场,城市景观也很特别,因为在近代有殖民的历史,这两座城市欧式建筑特别多。大连的以俄式和日式居多,我小时候常住大连,每次去都像同老友久别重逢,感到格外亲切。青岛的多是德国式样,哥特风格的尖顶屋,别具特色。这两地属于海洋性气候,冬暖夏凉,特别适合飞行员的休养康复。
日期:2010-12-02 13:57:46
在那个年代,我们飞行员去疗养,身负多重任务。首要的是放松身心,消除疲劳,锻炼体魄外,这也是我为什么一提疗养就说成了“完成疗养任务”的缘故。再是观察外部世界,了解社会,领略风土人情,丰富阅历,增长见识,弥补久居封闭的生活圈子而造成的见识不足。还有一个重任,就是利用疗养的时机大量采购。特别是在新疆成家的飞行员,更是把采购当成外出疗养的一项“主要目的”。我们特别愿意到陕西临潼、四川灌县、辽宁兴城这些靠近农村的疗养院去疗养,在那里可以就近采购大量农副产品带回新疆,慢慢享用。
记得一次在灌县疗养,现在的都江堰市当时还只是个县城。虽说是在冬季,但那里依然山清水秀,风物宜人。而成都平原号称“天府之国”,物产丰富。我们这些“荒鄙之人”乍一去,不由得眼前一亮,看到什么都新鲜,都看花了眼。
老飞们早早就和年轻的飞行员拉关系,打招呼,东西买多了,便要请他们出出劳力。年轻的飞行员也愿意献殷勤,特别是向自己的教员“表忠心”,主动承担体力活。
老飞们心里有底了,采购行动立即开始。疗养时间为一个月,头十天是“侦查”,也就是到处走到处看,大街小巷,田间村头,物比几家,看到需要的东西先记下来,不急于买。中间的十天,陆陆续续的买些东西,大到泡菜坛、藤椅等生活日用品,小到竹篮子等特色纪念品。后十天,开始采购大批量的农副产品,比如当时社会上紧缺的大米、腊肉等等,最后几天还要买些柑桔之类的水果。
随着日子一天天在采购中被打发掉,疗养院的房间里是越堆越满,医生和护士查房时都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们。但愿他们能理解,新疆戈壁滩上来的嘛,难免有此“壮举”。人家变得见怪不怪了,在疗养后期我们也不顾不得什么卫生、内务了,室内处处大包小裹,简直不是个部队宿舍了。
在灌县的疗养结束时,疗养院送我们去成都火车站。如果只是坐人,派一辆大客车就可以了,但为了拉上那些箱包坛罐,又多派了一辆大客。工作人员说,这在其他单位疗养时可是闻所未闻呀。
回新疆的路上,在宝鸡市转火车又出现奇特一景:在候车室排队检票时,我们这些老少飞行员身着便衣,大包小裹,肩扛手提。有的抱着泡菜坛,有的手提装着水果的花竹篮子,有的高高举着四川特有的藤椅。还有人一只手拄个柺杖,另一只手摇着蒲扇,头上顶着毛巾,其状令人捧腹。更有甚者,用扁担肩挑着大米、腊肉,因为吃力出汗,索性敞胸露怀。
这支队伍怎么看都像是逃难的,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周围的旅客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这支衣冠不整的大军,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逃难的”正是国家和军队的精英——空军飞行员!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出现这么一支队伍并不奇怪。我们八航校凡是出疆疗养的同志,每次回来都是满载而归,整个飞行团像过年一样热闹欢乐。这也是我们生活极具特色的一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