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24 0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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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远去了,今夜,她住在哪里,走向何方,我都无从知晓。她今晚说了一句为什么今晚偏偏下雪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但我相信,这句话肯定是一个关于雪花的故事。我想追上柳香问个究竟,怎奈那些出租车像跟我作对似的,全都满载着乘客从我的眼前疾驰而去,我也只有望车兴叹的份儿。
我回过头来,见那位残疾人静坐在轮椅上,眼睛凝视着柳香远去的方向,上身躯体挺得板直,任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双肩。看他那样子,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而我,因为柳香给我留下了未解之谜,我也希望从他嘴里找到答案。此外,我跟柳香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柳香又有了怎样的故事,经历了怎样的苦痛,他不是一位旁观者,而是一个见证人。甚至说,是他陪伴柳香走过了这段艰难的时光,是他的开导,柳香才打开了扭结于心的疙瘩,甚至,连不想见我的念头都转变了。看来,是这位失去双腿的残疾人,领着柳香走到了今天。一个残疾人,他有什么魔力,能帮助柳香解开了心头的魔咒?这些,我都急于知道。
我走过去,试探地说:“大哥,对不起,我俩来得不巧,撵走了柳香,帮你推轮椅这个活儿,就由我代劳吧。”
中年残疾人转过身来,纠正我说:“你说错了,柳香她不是来推轮椅的,是陪我看雪花的。”
日期:2013-09-24 00:16:25
我碰了钉子,一时不知道再和他说什么好。唐雪走过来,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去给残疾人歪斜的衣领整理了一下。做完这个铺垫性的亲切动作,唐雪才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大哥,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残疾人看看唐雪,可能觉得唐雪是一位性情柔顺的女子,加上唐雪一个亲切的动作,他有了一点感动,这才告诉唐雪说:“我姓辛,辛苦的辛。至于你怎么称呼我,你随意,叫哥叫叔都行。”
“谢谢辛哥!这雪还一个劲地下,我可以给你打伞吗?”
唐雪说着,就从提兜里往外掏伞。
这位大哥说:“我喜欢雪花落在肩头的感觉。”说完,他的轮椅就移动了。
唐雪掏雨伞的手不得不停下来,看看我,我也只能摇头。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我意识到,他的人生履历里,一定有着和雪花相关的故事,但直接谈论这些话题,定会触及他心灵上的疤痕,他不可能告诉我。我跟唐雪只好默默地随他走着,试图寻找跟他搭话的机会。
日期:2013-09-24 00:20:02
不知不觉间,我们到了一处居民小区附近。往小区里面看去,只见小区楼房间的各种灌木枝条都堆挂着洁白的雪花,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我听说谁说过,这个小区是我们这个城市的高档住宅区,因为价格不菲,能够在这里买套房子的人寥寥无几。这里的居民不是有头有脑的权贵人物,就是在商场上赚了大钱的成功人士。我看了看眼前这位辛哥,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无论我有多么丰富的想象力,也难以把他和这两类人联系到一起。我的疑问,为我找到了与他对话的话题。我羡慕地说道:“大哥真了不起,能住在这里。哎,我砸锅卖铁,倾其所有也住不上这样的楼房啊!”
我这句刻意地贬低自己话起了作用。他斜眼看看我,说道:“这个小区的居民,我是唯一的残疾人,我是靠自己的努力,买了这栋房子。残疾人能买起这样的房子,这在咱们市也是唯一。”
我赶紧恭维地说道:“那,辛哥生意做得挺大挺火啊,不然,是拿不起这么多钱买这么大房子的。哎,大哥,教教弟弟,做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
日期:2013-09-24 00:25:26
辛哥不再防备我了,看着自己的大房子,无不骄傲地也是没有保留地交给我做生意之道。他说:“做生意需要眼光,需要灵感,需要抓住商机。用咱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要看准门路。我原本是一个裁缝,大多时候,是人家买来布料,我量体裁衣,人家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我就给缝制什么样的衣服,头几年,生意还算挺火。后来,市场上各色各样的服装越来越多,我的活儿就越来越少了,挣点钱勉强能填饱肚子。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下雪天,我的双腿突然间就没了。我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躺了好久,我出院那天,坐在家人给我买的轮椅上,出了医院大门,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行人,我止不住地嚎啕大哭,泪水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前方。想,这辈子算是完了,成为一家人的累赘了。
日期:2013-09-24 00:30:23
“等我把眼泪哭干了,我的眼前就清亮了。这时,一群孩子从我跟前走过,我把眼睛盯在孩子身上的校服上——这是当裁缝的职业病。我发现,孩子身上的校服说多丑就有多丑-------当时我就纳闷儿:这是谁给设计的校服?我没有了双腿,也不会如此设计啊!就这样,我回家后,坐在轮椅上,设计出一套学生校服,赶制出来就拿给这所学校管后勤的领导看。这位领导看了,那是啧啧称赞,说这套服装设计,很能体现学生特点,线条简捷大方、色彩搭配得体,孩子穿在身上显得富有活力和朝气。而且,我要的价钱也比别人的低。就这样,我们签订了供货合同。这么多套,我是缝制不过来的,我就雇用了几个人买来布料,转手交给一个成衣厂家,我出工钱,他们按照我设计的样式给赶制出来。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了。之后,不用说,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几乎垄断了我市校服市场。”
听这位辛哥一说,我就想起来,当地报纸介绍过这个人物。政府有关部门把他当做身残志坚,自谋职业的典型大加宣扬。不用说,我借这个事儿,又称赞了他一回,是发自内心称赞他的。接着,我便问他:“辛哥,那个下雪天,你的双腿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听我这么一问,他一愣,看看我说:“没你这么说话的!”说完,他的轮椅就朝小区门口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