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骨又失眠了。
耐不住翻来覆去的煎熬,她起身踩着拖鞋披上外衣,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走出卧室无聊的在客厅里来回溜达。
这是她调节失眠的方式,也是她的特殊毛病。
黑暗中无目的地的漫步,静下心,或许还能得到什么灵感,只是黑发白睡衣就像恐怖片里的女鬼,如果王妈起来上厕所看到她,肯定会吓到。
墙上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她抬头望一眼,大概能看清楚是几点。
陈骜与还没有回来。
因为最近陈立业的原因,陈骜与说为了保护她,所以每天晚上不管多晚都会回家。
本来只有她和王妈两个人的房子多了一个人,她并没有不适应,反而是这个人忽然又不回来了,偌大的房子虽然摆满了家居装饰,可是还是觉得空空荡荡。
在书房前停下脚步打开灯,强烈的灯光刺的她低头遮住双眼,等适应时书架上满满的书籍映入眼帘。
她是爱书的,比起便捷省事的电子书籍,她更加偏爱纸质,一直以来就没有断过买书的念头。
陈骜与知道,所以给婚房购置家具的时候特地定制了三个大大的书架,分别贴着三面墙壁摆放,而陈骜与自己的工作桌只好放在书房的正中间。
这种奇葩的布局被每个来家里做客的人吐槽过,但两人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两人都属于实际派个性派,不在乎那么多。
她的目光略过每一本书,最后定在书架顶的小纸箱上,似乎有些很久没有想起的事涌进大脑里。
踮起脚尖不费力的拿下纸箱,不算很重,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抚去灰尘,把纸箱放在地板上蹲下身子打开,里面装满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杂物。
削笔刀、发卡、手链、明信片、风铃……
乱七八糟的,全部是她没有舍得丢掉的记忆,从一年级开始直到一切改变的那天。
她把记忆小心翼翼的放进纸箱里,没有人去动过,包括她,谁都不想再去触碰那块疤痕,就像潘多拉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已经显得陈旧,样式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发卡上月亮装饰物也早就脱落。
父亲说,要做像太阳一样的人,把温暖洒给旁人,永远在燃烧自己。
而母亲却说要做天上的月亮,清冷皎洁高高在上,渲染着仰望自己的每一个人。
但后来,有一个人说要做星星般的人,璀璨夺目,谁也抓不住,谁也得不到。
还是个孩子的她哪里懂得那么多啊,只是发觉他们家中同时存在着太阳月亮与星星,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她。
她在杂物的底部翻出了父亲送的小玩偶,但突然觉得这里面好像缺少了什么。
“你在找那个星星挂坠吗?”
透着疲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迟意骨转头,看到陈骜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她,神色黯然。
“我把它扔了。”陈骜与说道,绕过书桌走到她眼前,见她起身也不做声,又道:“我看到它心里不舒服。”
迟意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骜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里却透露着悲哀。
“它是迟成慕送你的,所以你才一直都珍藏着。”
陈骜与笑着靠近她把她困在书架与自己之间,低下头凝视,深邃的眼平静毫无波澜,近乎冷漠。
灯光被靠近的人挡住,迟意骨仰起头,嗅到熟悉的气味,“你喝酒了。”
“嗯。”陈骜与俯身将脸埋进迟意骨的颈窝,唇若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皮肤,“还找了女人陪我。”
颈间被忽然咬了一口,带着湿热的气息,迟意骨敏感的颤了颤,垂下眼恰巧对上了陈骜与淡漠的目光,“而且,遇到了迟成慕,他说要分开我们。”
迟意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找到了陈骜与反常的原因,直视着他,试图给予解释,给他一颗定心丸,“谁也分不开我们。”
闻言,陈骜与轻轻笑了声却没有丝毫开心,温暖的手掌抚上迟意骨的胸口,“可是你这里,没有完全属于我啊。”
迟意骨抿着唇,胸口汲取他掌心的温暖,不知道怎么开口。
“太贪心了……太贪心了……”陈骜与喃喃着,“我太贪心了……”
迟意骨怔怔的看着他,像是手足无措又像是在心疼,墨色的瞳仁映出他那张嚣张不再的脸。
“迟意骨。”他把她拥进怀中,寻着她的唇细细轻啄,如雕琢一件珍宝,没有丝毫情、欲,“你是我的,听到没有……?嗯……?听到没有……”他不断的问,低沉的声音略微沙哑。
“陈骜……唔……”
迟意骨开口唤他,他的舌趁机钻入与之纠缠,片刻便离开。
“别说,别回答我。”陈骜与抱着她,始终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是我吓到你了……”
“是我不好……对不起……”
“我只是没有安全感啊……”
……
他说他没有安全感。
迟意骨呼吸一滞,心口泛着疼,看着他慢慢放开自己,接着一步一步的走开。
“陈骜与……”
终于可以完整的喊出他的名字,迟意骨的双脚却像是生根似的无法挪动。
“我出去冷静一下,你快回房睡吧。”淡淡的说完,屋门开启继而关上。
门关闭的声音,如同惊醒了迟意骨,她一颤,赶紧跑了出去,满脑子都是陈骜与刚才的样子,平静淡漠的令她感到恐惧。
是她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对不对,是她一直在折磨他。
那辆黑色的车已经开远,车尾的灯晃着她的双眼,隐隐起了水雾。
忘记是谁告诉过她,谁都不能完完全全的在心里抹去一个人,即便是失忆也依旧存在与你的心里。
她抹不去迟成慕,不止是因为创伤,更因为迟成慕是自己心里曾经的人。
凌晨的室外愈加寒冷了,风阵阵刺骨。
迟意骨站在柏油路上,脚上的拖鞋跑掉了一只,丝丝凉意不断的渗透着,她一直在打着哆嗦。
曾经。
她明白,早就是心里的曾经。
更明白,不能失去心里的现在。
日期:2014-05-24 12:13
第二十一章、沙漠与海(一)
陈骜与说:我要努力,给自己安全感。
她问:我不想努力,也没有安全感怎么办?
然后他回答她:那简单啊,我努力给你安全感。
迟意骨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可能是因为陈骜与从来就没有靠谱过,也可能是因为轻松随意的玩笑口气吧。
只是慢慢的她习惯和陈骜与一起,打闹或者互相调侃,好像在他那里找到了所谓的安全感。
两个人逐渐密不可分,从冤家变成了铁哥们,上学放学假期出游一直都在一起,直到最后从大家口中的模范情侣成了真正的夫妻,也许除了迟意骨之外没人觉得意外。
其实迟意骨忘了,他们两个人早就已经不是普通的哥们关系。
从那个笨拙的吻开始,就越发不可收拾。
那年,她爱慕的人当了父亲,看着那么可爱娇小的婴儿,她竟然起了恨意。
但更多的,她在恨自己,恨自己产生畸形的感情,恨自己一直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