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11-14 20:44:51
在晦晓离开我的三个月后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陆爱莲打过来的。她说想见我一面,跟我谈一谈。我答应了,她说在市里的一家艺术展览馆旁边有一家咖啡厅,下午两点钟在那见面。
我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不得已洗浴穿戴一番。此时已是春夏之交,连绵的梅雨季节行将结束,温度蹿升得很快,已触碰到了三十度的高温线。白昼越来越长,阳光肆意倾洒着金色,婆娑的梧桐树抖动着成片的绿叶,它们相互摩擦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远处缓缓起伏的海浪。
这家咖啡厅其实算是展览馆的一部分,它是主体建筑向外延伸出来的一块附属部分。我在展览馆外面看见一幅巨大的海报,还有拉起来的横幅,好几个穿着整齐的年轻人在忙这忙那,看他们的穿着像是艺术馆的工作人员,原来今天下午将有向展览馆捐赠艺术品的仪式。
咖啡厅里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位顾客显得闲散而惬意。我拣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刚向窗外一望,就有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接着木门吱呀一响,连带着上面栓的一个铃铛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当,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来顾盼一番,看见我之后便走了过来。
日期:2018-11-14 21:08:32
我向她伸出手去,她轻轻握了一下,我感到她的怨恨已经退去了。我看她一身正装的打扮,问道:“周六还在加班吗?”
“是啊。你知道我现在替谁工作吗?”
我笑着点头,表示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
“啊,今天有个活动,你看见外面了吗?—嗯,排场搞得这么大,你不可能看不见的,今天下午子昭要向艺术馆捐点东西,我陪她来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子昭有什么事找我吗?”
“不是。”她点了份咖啡转过头接着跟我说,“子昭不知道我和你见面。平时太忙了,但这件事我必须处理。这个仪式跟我没什么关系,该交代的事情我交代给别人了,所以偷得这短暂的空闲来见你。”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全然没有前几次见她时的那种委婉。我想她以前当高秦秘书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趁着等咖啡这段时间她开始打量我。
日期:2018-11-14 21:21:53
我问了她一些史子昭的近况。
“史子昭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是不是?”她说,“我根本没想到她有勇气站出来,更没想到她会给我打电话。我当时的处境也不好,我想管他呢,帮史子昭做事总不至于让我更倒霉。是我劝她多出来抛头露面的,我对她说不能甘于养在深闺人未识了,就算你再聪明,下达的指令再正确,人们看不见你,不了解你,他们的疑惑和担忧就不会消失,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让大家看到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气质这么好,再说上些聪明话,肯定能博得大家喜欢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们并不在乎你说话的内容,有时甚至连说话的方式也不关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你的相貌和风度上了。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这往往比幕后的一万条正确指令更有慑服人心的力量。她听从了我的意见,所以你看,甚至连今天这次捐赠会都是我们安排的,其实她对艺术一点也不感兴趣,她把老爷子买的一些东西捐出来,就是为了增加曝光度和知名度,让大家知道她是个受人尊敬的人,因为她在做受人尊敬的事。现在有谁看到她还敢说这个女人没有能耐来管理她父亲留给她的帝国呢?当然她付出的并不只是这些社交活动,更多的时候她在艰辛的学习和梳理这个帝国庞大的行政和管理事务。说是夙兴夜寐,握发吐脯,也并不为过。不得不说我很佩服她,现在的情况比三个月前要好多了,而且这个史子昭,如果不是这三个月来我与她朝夕共处的话,我真是要认不出来了。”
“她现在应该学会尊重你了吧?”
“啊!想起来的时候就尊重,想不起来的时候就还是老样子。不过我大概已经学会怎么和她相处了。像她那样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能变成今天这样已经堪称奇迹了,那点脾气就随她去吧。我后来问她为什么找我,她说尽管最后一次见面时骂了她,她还是觉得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而她也学着做一个有胸怀的人。我说我没有骂她,我只是据理力争,她说我那个态度就是在骂她。”
说罢她苦笑着摇头。
“所以你现在还敢得罪你这位老板吗?”
她微微一笑:“现在得注意分寸。”
日期:2018-11-14 21:49:18
我问起她和男朋友的事,有没有谈婚论嫁。
这时她沉默了。她低头搅动着咖啡,半晌抬起眼睛:“我们上次见面结束得很不愉快。”
“我该跟你道歉。我实在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而且伤害了很多人。”
“对,包括子昭。”她接道。
我察觉出她语气中的怨气,便不再说什么。她抿着咖啡,眼睛觑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说道:“齐澍,那些事情我责怪你并没有什么用,而且你已经付出代价了,我看得出来你所经历的痛苦要胜过每个被你伤害的人。至于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我以前并不能理解,但后来有人尝试跟我解释之后,我慢慢能理解一些你的心境。”
她顿了一下,一直飞快的语速突然放缓了:“所以她就是那个你要找的女孩。”
我一时不明所以,她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你临走时问我要了一份刚刚离职的员工名单,你还记得吧?上面只有两个人,当时我瞟了一眼就给了你,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想起来上面的一个名字—夏晦晓。”
我的心怦然加速。
日期:2018-11-14 21:59:08
“夏晦晓,”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女孩就是让你做出这些荒唐事,让你痛苦不已的人吧?”
我苦涩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知道是谁向我解释你所做的这些事吗?—就是这个女孩。”
我吃了一惊,猛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中的咖啡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差点洒出来,她想挣脱我的手,可我死死钳住她:“你见过她?”
她板着脸示意我松开她,我缓缓的松手。她搓着手腕,目光沉思:“我没见过她,或者说我见过她,不过那是老早之前的事,后来我一直没见过她,她在三个多月前给我寄来一封信。她说她和你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热烈的爱着彼此,她听你说过我的事,她觉得有必要为你做一番解释,或许她的解释并非那么有力,可她仍然希望我原谅你,也许以后还能帮助你,因为,因为…”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开始模糊她的目光,也开始哽咽她的喉咙,她咽下泪水:“因为,她已是将死之人。”
“齐澍!”她被泪水浸润的嗓子高声的说道:“你怎么能让她死!你不知道她是多么美妙的一个人儿吗?你为什么没有能够保护她!告诉我!把一切告诉我!”
陆爱莲哭了。
我向她叙述了一切。
她哀伤的听着我的叙述,之后她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给我:“这一个小一点的信封是夹在寄给我的那封信里的,她嘱咐我在她死后三个月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魂落魄的接过那封信,拆开信封,布满泪痕的信纸上是她亲笔写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