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8-08 19:56:08
虽然我故意用一种冷淡的口气和夏晦晓说话,但这丝毫不能阻碍她自如的施展自己的魅力。她在这杂乱的书房里像是一尊优美的雕塑,是主人格外爱惜而小心翼翼摆在当中的,客人们自然会把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我在她身边不过是一块放进微波炉里的冻肉,过不了多久,口气和表情就缓和下来。她知道如何激怒我,让我放下架子和她争辩。她像是一个暗中刺探的猎人,静静的等待我话语中的漏洞,猛的一声冷枪,然后看我义正词严的和她解释何以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她丝毫不在意被我反驳,她带着专注的眼神看着我,有时那目光不经意的流露出恳求,仿佛是一种鼓励,鼓励我用更加锐利的言辞攻击她。她离我是如此之近,以至于我能感受到她气息均匀的呼吸,她嘴里呼出来的气充满了肉欲的挑逗,如同在对我轻轻的耳语:“用你的辩驳把我扒得一干二净吧!”我像是受到食物诱惑的猎物,不知不觉的钻进她的陷阱。我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交谈,这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自尊心,也满足了她的骄傲,她优雅的抬起头颅,把胳膊横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用一种胜利者才有的那种闲适的神情把其他人扫视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固定在子昭身上,子昭的冷峻让她的嘴角浮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她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诱惑我。她对子昭表现出来的敌意从未如此露骨,这是嫉妒的表现吗?我问自己。如果她仅仅是想攀上我作为下一级阶梯,似乎没有必要对子昭显露出敌意,恰恰相反,她至少在表面上该和子昭融洽相处。一个念头让我心头悸动:她爱我吗?
日期:2018-08-08 20:22:09
在这之前这个女人对我有过好感,甚至也许她心动过,可是我从未想过她是否爱我,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事。
自从徐昌默在我的心底种下那颗毒芽之后,我便呵护着这毒芽成长。在四下无人、寂静幽独之时,我不止一次来到这棵植物之旁,围绕着它踱步,仔细端详着它,期盼它能赶快结出有毒的禁果来,好满足我那如饥似渴的欲望。当我为史寒夺下朱康庆的公司,他拍着我的肩膀给出未来的允诺时,我清楚这棵植物已经翳然成阴了。实际上从这个时候起我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刻意躲避与她的接触,我坦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放任目光肆意的在她身上的每一处流连,我像丨警丨察研究嫌疑人一样不放过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止,我怀着不安和激动去研究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迫切的想验证徐昌默的推论—她会向我抛出橄榄枝吗?我是她的下一级阶梯吗?
然而她并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在各种场合里她依旧保持着她那不冷不热的骄傲,用对待熟人的那种态度和我应酬,她没有变得更加亲近,没有变得更加可人,再热情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也像在冷柜里冰冻过一样。即使在一些独处的场合,她也和健忘症患者没什么区别,神态中没有一丝流露出对往日的记忆,有时她还刻意用沉默和我保持距离,在她的举止里甚至找不到一个迷人的女人该有的温柔和天真。
她的冷静让我不知所措,也让我陷入更深的痛苦中。我意识到我精心培育的这棵植物可能结不出任何果实来。她只能是我的一个梦吗?可我日思夜想的并不是一个遥远的虚幻之物啊!她离我是如此之近,却不让我得到她,难道我的后半生都要忍受如此的煎熬吗?我摸不透她的心。有时我胡乱的想到,如果她真的攀上了我,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有朝一日会像对待其他男人一样将我毫不留情的抛弃?高秦、韩柯、史封仑…而齐澍不过是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而已,白纸黑字上这些名字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横竖撇捺点的组合。我是多么鄙视这些人,又是多么恨不得与他们同流合污!
日期:2018-08-08 20:40:39
但是此刻,她表现出来的嫉妒是如此露骨,以至于我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她爱我吗?我再次问自己。否则这实在无法解释她的行为。
这个怀疑使我的心被一股近乎癫狂的痉挛所袭击,这股洪流随着心脏的起搏而把兴奋传播到全身的每一个部位,我不由的攥紧拳头,深深的呼吸,一再的探入她那黑色的瞳孔,想挖掘出她灵魂的秘密。
叶宪渐渐摆脱了紧张,加入谈话之中。夏晦晓并未觉察出叶宪对赵冀问的钟情,她沉浸在自己魅力所取得的成功中,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叶宪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青春期的孩子,她换上一副面孔,如同一个严厉而循循善诱的美丽老师,很快就让对方对她倾倒不已。
我瞥了瞥赵冀问,她并无纤介之怒,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默默的细加观察。
我的兴奋感减退了。我看见老实巴交的叶宪丝毫没有意识到夏晦晓把他当成解闷的玩具,忽而意识到我何尝不是呢?
日期:2018-08-08 20:49:48
这个女人,天生是个征服者。面对不同的敌人时她知道如何变换自己的策略,她不是那些惯常见到的只会装纯卖笑的蠢女人,她知道她所面对的每个敌人的弱点在哪里,她知道选择这些薄弱的堡垒作为突破口,一旦突破便长驱直入,席卷而过。即使古德里安在法国、隆美尔在北非,也没有她在情场上这么无情的精准和残忍的狡猾。
她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对我的在乎和对子昭的挑衅,或许只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毕竟她在其他场合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我努力回忆,最后对自己说她今天的表现的确只能算作个例。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她要赌气,要和子昭教一下真,我只不过是她用的色子,她在我身上掷出了一个更大的点数,她要的不过是赌场老手在老本行里寻求的那种优越感。
又或许这不过是她征服我的手段。她把我视作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对手,因为我在以往与她的交谈中从未落于下风,也从未轻易的神魂颠倒,这一点让她觉得我的理智足够强大,不会轻易屈服。所以她要让我以为她在嫉妒,她要爱上我,还有比这更能满足一个暴发户的虚荣心的吗?她之前的冷淡和今天的嫉妒加在一起,不过都是一场戏的各幕而已,而且这场戏还在继续上演。毫无疑问,说到残酷的演好一个角色,没有人比她还在行。可是她这回实在是庸人自扰,自作聪明,我暗自苦笑,我压根儿就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强大,她其实只需要一个眼神,我就会匍匐到她的脚下。
日期:2018-08-08 21:05:54
她突然对我说道:“你知道吗?你今天的话好像有很多顾忌,说得太含蓄了!说实话,还是从前的你有意思。我不禁怀念起从前的你来了。”
这句话让子昭对她怒目相向,也让赵冀问颇为错愕,探寻的看向她,仿佛在问“从前”是什么意思。
这是今天唯一让她感觉失语的时刻,赵冀问的注视让她感到尴尬。在这个时刻,我和子昭终于得以告辞离去。我回头看了一下那所房子,揣测赵冀问会如何向她追问“从前”的含义。
子昭在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里几乎不曾言语。她严肃的做着每一件事情。晚上睡觉前她仰面躺着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突然说道:“不论她以什么理由找你,你不能见她。”说完,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朝我。这是她唯一一次提及她。
我看着她的后脑勺,思绪混乱如麻。但当泥沙在脑中沉淀下来后,困扰我的仍然是这个问题:她爱我吗?
夏晦晓并未私下里找过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