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她精疲力竭，像失去操控而散了架的木偶一样撑在钢琴上，粉汗涟涟，不停的喘气。

日期：2018-04-16 21:05:03

我为她端去一杯啤酒。她缓缓喝起杯中的酒，仿佛稍微快点就会噎着似的。我倚在琴旁，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慢慢缓了过来，用手拨弄着额前的头发，将之理顺。突然她问：“其他人做不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她咽了一口酒，努努嘴：“让她开心。”

“她难道不开心吗？”

她的嘴唇贴在酒杯上，盈盈的笑着，舔了一口酒说道：“你看她现在——”

我转身望去，她正抱着双臂和友人们谈话。

“你看她现在——又是那副骄傲的模样，好像所有人都跪着和她说话似的。”

我不禁笑起来：“你这是嫉妒她吗？”

她冷眉一横，且矜且嘲：“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我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的好心？”

“你想见她不是吗？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我可不是瞎子——你向我问起她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

“所以你找她来这场音乐会是为了我？”

她做了个当然如此的表情。

“齐澍，你喜欢她吗？”

“她已经有了别人。”

“这不算回答。”

“这个问题难道需要回答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盯着我的面庞看了很久，慢悠悠的说道：“齐澍，你不是个笨蛋，也不是那种三句话就让我哈欠连天的俗汉，所以我很喜欢你。可是老天有的时候偏偏希望我们做个笨蛋，做个俗汉，尤其是他拿起爱情的砖块砸向我们脑袋的时候。这种时候，你不妨丢下理智和面子，晕眩一回。”

日期：2018-04-16 21:43:58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心对我来说仍旧是个谜。半晌我才半开玩笑的说道：“还记得吗？你对我说，她对男人来说是毒药。”

她晃了晃脑袋，狡黠的眼睛闪了又闪，用指尖戳了一下我的胸口：“齐澍，你知道吗？你对很多女人来说也是毒药。或许——有朝一日，你可以考虑娶我呢！”

说罢，她重重的拍了我一下，捶起自己的腿大笑起来。这样的玩笑只有她能开的出来，这样的恭维也让我笑了，我掐住她的肩膀，对着她的额头点了又点。

何唐突然敛起笑容，用脚杵了我一下：“你看，她要走了——她在用眼睛看你呢！你快去吧！趁你现在还没有被爱情的砖块砸笨脑袋，仔细考虑一下我的话！”

我冲她感激的一笑，正转过身来，她又忽然拉住我：“下次记得请我吃饭，把子明和你的事情告诉我！”

日期：2018-04-16 22:05:23

我离开她，从椅背上抓起外套，和张潜他们点头告别，疾步出了酒吧。她正在前面不远处的小径上，侧身回望。见到我之后她立刻转回身去，但她的脚步益发慢了下来。

我离她的肩膀还有半个身位，她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和何唐在一起倒是挺开心！”

“是呀！”我故意赞同道。

她斜睨了我一眼，加快脚步。前面河边临水的地方伸出一块平台，平台上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廊阁。她径直走了进去，穿过白墙上圆形的门，来到临水的栏杆边坐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何唐她是有男朋友的。”我跟上去说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也是有男朋友的。”她回击道。

“她心有所属。”

她愣在那里哑然失语。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四下寂静无声，只有不远处的水坝上传来淙淙的流水声，那道水坝很小，建在一条小河汇入这条大河的地方。连日的阴雨让小河的河水上涨很多，现在溢出了水坝，流入水位稍低的大河里。小河的河水比大河要平静许多，在靠近坝口的地方落下的黄叶静静的漂浮在那里，连成一片，仿佛壅塞了坝口。

“我原以为你会问我许多其他事情。”她看着水面静静说道。

“那些事改变不了什么，尤其是改变不了你。”

“你恨我吗？”她抬头看向我，脸上明明静若秋水，眼里却别有一番情愫。

我俯身向栏杆倚靠，看着对岸沉暗的树林：“你知道我无法恨你。”我又看向她：“你知道，即使你拿起一把剑刺入我的胸膛，我也无法恨你。我知道，那就是你。”

她叠起手放在栏杆上，头轻轻的压在手上。静静的她换了个姿势，在栏杆上支起手臂，撑住脑袋，看着我，悠悠的吟道：“闭云锁晴，——”

我接道“欲雨还阴，——”

“暗淡秋深无色。——”

“幽路侵水西偏，轩窗台榭。——”

“檐外风剪残柳，难拂水，不堪轻折。——”

“穷目远，却只有，青草平沙枯荷。——”

“乍闻坝流声急，清瀑里，卷起秋叶浮没。——”

“渐起华灯，漫照暮情更薄。——”

“翩翩沙鸥渚鹭，可曾惧，黄昏冷夜？——”

“月寒时，自是恨随远山叠。”

登时惆怅无限，对视良久，难启一语。

“我冷了，送我回去吧。”她最后说道。

我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静静的坐在出租车上，静静的来到她的楼下。她静静的消失在楼道之中。我久久的站在那儿，闭上眼睛，幻想着，幻想着她的房门是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