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渐一时不知说什么话,便随便找了句话:“哦,原来是你。”
项菁菁也不顾情面,直接说道:“怎么,把我的名字忘了吧?”
苏渐有些尴尬,说道:“怎么会呢?项菁菁。”
项菁菁继续问道:“我说呢,今天过来是公干?还是?”
苏渐简单地回答:“一点私事,找下魏主任。”
项菁菁眨了眨眼,说道:“哦,何惠的事吧,唉,也真是的,都三个月了,什么情况都没有,她的事真是让人操碎了心,魏主任也整天闷闷不乐。”
苏渐看了看项菁菁,问道:“是吗?魏主任他很关心?”
项菁菁温婉地说:“哪能不关心?这个我懂,我们这些孩子,魏主任都当作自己孩子养的。”
苏渐心里一阵感动,虽然和魏地坤有一些接触,对他不是很了解,项菁菁这么讲,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以前何惠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魏主任他在吗?”苏渐问道。
“在系里,不过现在不在办公室,已经去小教室了。”项菁菁的脑袋朝走廊的一侧望去。
苏渐心里一沉,问道:“今天他有课?”
项菁菁回过头来说:“不,他是去听课。”
苏渐叹了口气说:“哦,那我等他下课吧。”
项菁菁建议道:“你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坐坐,我给你开门去。”
苏渐不好意思地说:“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项菁菁带苏渐来到魏地坤的办公室,其实苏渐也是第一次来到魏地坤的主任办公室,以前工作上的事情一般都是在实验室里交割,从来没有到他办公室去过。
等项菁菁打开门,苏渐走了进去。他发现这是个套间,外边一间是会客室,里边隔着乳白色百叶窗的应该是魏地坤办公的地方。
苏渐环顾一周,这个小小的会客室里四周布满书架,上边摆放的大多是一些厚厚的外文书籍,不用说都是一些病理学专业书,活像是一座微型病理学图书馆。
项菁菁指着一张低矮的沙发说:“苏法医,要不你自己坐吧。”
“有事你先忙去吧。”苏渐知道她们这些博士生一天到晚都在忙实验,病理系最多的就是小白鼠了,他们拿小白鼠做动物实验,找出疾病的发生机制,以此来在人体上得到印证。
“那我先走了。”项菁菁说完,走出了主任办公室,苏渐便在那张檀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睛却被墙上一张头像吸引。
头像是一位外国的白人老者,一头银丝,长方形的脸上布满皱纹,皮肤疏松得像个空荡荡的布袋,一副圆形的黑边眼睛架在高高隆起的鼻梁上。奇异的是,老者的双手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片有着沟回结构的大脑组织切片,很显然这老者应该是位病理学家,似乎是在展示他正在研究的标本,不过,苏渐不认识这是何方高人。
苏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忽然,门又开了,他猛然回头一看,原来还是项菁菁。
项菁菁一手扶着门框,一边伸进小平头的脑袋,玉坠在她的耳垂晃动,她说:“苏法医,我去跟魏主任报告过了,他说让你去那边小教室。”
苏渐用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说:“我?”
项菁菁笑笑说:“是,魏主任说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儿,不太礼貌。”
苏渐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项菁菁在身后关好门,便同苏渐一起朝走廊的东头走去。
“魏主任说你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肯定挺闷的。”项菁菁随便找了话说。
苏渐想起了刚才的那幅大头照片,便说道:“没有,魏主任的办公室比较别致,我在看墙上的那张照片,很不一样。”
“那照片,你是说挂在墙上的托马斯·哈维吧?”
“托马斯·哈维?”
“是呀,美国的病理学家,你不知道吗?”
“一点都不了解。”
“哦,你关注的可能只是法医学家,法医学表面上和我们病理系的人同根同源,天天同人体器官打交道,可是隔行如隔山,我们研究的出发点有些不一样,我们是为了人类的健康,而你们是为了人类的安全。”
苏渐补充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法医学和病理学是有些不一样,所以思维也会不一样。”
项菁菁一边朝前大步地走着,一边说道:“对,就拿这位已故的托马斯·哈维教授来说吧,为了学术研究,趁解剖爱因斯坦尸体的时候,甚至拿走了他的大脑。”
苏渐有些好奇:“你说的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项菁菁回头说:“当然是。”
苏渐心里感到一阵困惑,问道:“托马斯·哈维教授窃取了爱因斯坦的大脑?”
项菁菁解释道:“不能叫窃取,是拿走,鲁迅先生说过,拿和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托马斯·哈维将爱因斯坦的大脑拿走之后,终生都在研究这个课题。”
苏渐问道:“有没有什么研究成果呢?”
项菁菁笑着说:“当然有,你瞧爱因斯坦的想法那么奇怪,他的大脑也一定与众不同,这也是我们病理学界的一贯认识。对了,哈维教授的研究成果都发表在美国的一些病理学杂志上,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PubMed上查呀。”
日期:2018-04-20 10:12:27
43
项菁菁在一间教室的门前停住了脚步,苏渐看到门上有个正楷的铭牌,上面刻着“二教”两个字。
项菁菁轻轻地说:“魏主任就在里边,他在听课,博士后查理在授课。”
听到“查理”这个字眼,苏渐想起以前听何惠提起过,何惠说她们病理系有一位来自于美国的博士后,名字叫查理,但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中国人,他问道:“查理?是那位美国回来的查理吗?”
项菁菁肯定地说:“对的,查理在我们的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上班,魏主任想把他留下来,所以现在重点培养,科研、教学两不误。”
“人才总得留下来。”苏渐说。
“好吧,也许魏主任顺便让你评测一下查理的教学质量呢。”项菁菁神秘地一笑,转身而去。
苏渐若有所思地推开了那扇门,发现这“二教”竟是个十分独特的教室。它不像一般的教室有一个讲台,这个教室的讲台位置摆放的是一个小型的解剖台,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英俊小伙子正在那儿示教。
苏渐见解剖台的周围有五六排漆成蓝色的联排座椅,十几个学生穿着白大褂正聚精会神地围在那儿观看。
魏地坤坐在最后排靠墙的位置,像姜太公钓鱼般稳稳地坐在那儿。也许是苏渐的开门声惊动了他,魏地坤转过头来,微笑着朝苏渐招招手,示意苏渐到他的身边去。
苏渐也强装笑颜,蹑手蹑脚地走进门,顺着那些座椅的空隙朝魏地坤那边走去,他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影响到正在上课的查理博士和正在聚精会神听讲的学生。
可是苏渐还是撞到了一把椅子的凳面,发出了“哐当”的声音,瞬时,所有的同学都转回了头,包括手上拿着解剖刀的查理博士也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渐。
苏渐连忙朝前方抱抱拳,脸上堆满尴尬的微笑,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