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坤朝讲台方向挥挥手,那边就如同一池湖水恢复了平静,学生们都回过头去,查理博士也继续他的讲课。
苏渐在魏地坤身边轻轻地坐下,魏地坤将嘴巴凑到苏渐的耳边窃窃私语道:“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知道你是为何惠的事情来的,你先帮我一个忙,我正在考察查理,这个孩子总体还是不错的,我想把他留下来,不让他回美国去,你帮我参考参考,如何?”
苏渐有些纳闷,指着自己说:“我?不太妥吧?我只是法医,而且也没什么教学经验。”
没想到魏地坤却说:“你不用谦虚了,谁都知道你也去丨警丨察学院讲授法医学课程,你完全有资格评判查理的教学能力,我需要的不仅仅是科研,教学对我来说我也很看重。”
苏渐心里有些吃惊,自己去丨警丨察学院给学员上过几堂法医课,魏地坤竟然也知道,不过他还是顺从地点点头,说道:“人家是博士后,我才一条本科狗,要是提的意见不合理,就当我是胡说。”
魏地坤只是朝苏渐笑笑,再也没说话。
苏渐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查理博士在讲课。
苏渐见查理博士在讲课的时候绘声绘色,手中的那把解剖刀在他那儿像是乐队的指挥棒。他优雅地挥舞着那把带有闪闪发光刀片的解剖刀,非常专业地在阐述人体大脑的病理学检查方法。
苏渐觉得,查理博士的普通话虽然略带了点洋味,但还是非常标准,别有一番滋味,偶尔他会冒出一两个英文的术语,吐字非常清晰,标准的美音。
苏渐甚至有些嫉妒查理的授课表现,他觉得魏地坤完全没有必要让他做评判,因为查理博士太完美了,这样的博士,应该遇不上几个。
苏渐忽然阴暗地想,莫非魏地坤是想让自己见识一下这位他非常得意的门生,好使自己对何惠有个比较,以减弱自己对病理系可能存在的侵扰?
这种邪恶的念头刚一产生,苏渐便理性地克制了自己,他觉得魏地坤不会这样做,而且也没有必要。
“苏法医,苏警官,我们欢迎一下苏法医。”
苏渐正在走神,忽然听到查理博士提到他,他心里一怔,心想自己并没有和查理打过交道,只是偶尔听何惠提到过,查理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苏渐急忙看了看身边的魏地坤,魏地坤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嗯,大家好,我是湾州市公丨安丨局的苏渐法医。”
苏渐站起身来,朝看着他的同学们点点头,并自我介绍道。
一听到苏渐的自我介绍,同学们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发出了“哇”声。
苏渐知道,现在网上的影视剧把本来平凡普通的法医职业炒作得变了味,粉丝们以为法医像是神话中的侦探,什么案子都能破。
苏渐不好意思地朝查理博士摇摇头,表示不必提到他。
可是查理博士好像不理会苏渐的意思,他朝那些同学说道:“《马太福音》中说,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今天,在座的各位也有福了,因为苏法医在这儿,苏法医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们湾州最优秀的法医……”
查理博士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之一。苏法医今天正巧过来听我的课,你们难道不想见识一下苏法医的身手?”
“想!”
那些学生就像军训时回应军官邀歌般齐整地应道。
苏渐觉得有些尴尬,他摊摊双手,表示无所适从,心想这查理博士果然是洋胚子,或许只是在他自己来找何惠的时候被查理博士看到过一眼,这样也可以说成是好朋友。在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实情道破,否则大家的面子都会不好看。
查理博士继续说:“苏法医,说实话,我们也是难得,咱们病理和法医本是同根而生,可是我们终身困在象牙塔,而你却有着丰富的办案实践。我想,要是你能赏个脸,我们的这些学生都会受益无穷。”
查理博士说完,双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像一个蜡像一样固定在解剖台边。
苏渐不知所措,嘴里“这这这”地说着托词,可是魏地坤却说:“苏法医,要不你就给他们示范一下吧。”
日期:2018-04-20 10: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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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渐被逼无奈,本来今天过来也没什么心情,现在连魏地坤都发话了,他只好顺着查理博士,来到了解剖台边,但是他心里的感觉像是遭到了查理博士的绑架。
查理博士见苏渐来到了他身边,他更是兴奋了起来,他调侃说道:“同学们,你们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这位平时只能在屏幕上看到的苏警官了。”
同学们一阵回声的笑声之后,苏渐配合地给大伙儿做了一个冷酷的表情,然后说道:“同学们,其实是这样的,查理博士抬举我了,我呢,虽然破过不少案子,但那都是工作,都只是我力能所及的工作而已,没有神话,要说法医和病理,倒确实是属于同根生的专业。”
然后他转向查理,说道:“如果查理博士需要我帮助,我会尽力。”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掌声,查理一边鼓掌一边向苏渐鞠了一躬,说道:“我想问一下,苏法医,你们平时对大脑的解剖检验需要几刀?”
“13刀。”苏渐认真地说。
“对了,法医对于大脑的解剖术式是我们病理学解剖的典范,13刀就可以搞定大脑的检查。”查理挥舞着解剖刀指着解剖台上的一个人体大脑组织接着说,“同学们,今天你们有幸看到苏法医亲手为你们示范大脑的解剖方法,我相信你们会终身难忘的。”
同学们瞪大了眼睛,又开始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
苏渐见解剖台上摆放着四五个装有大脑的有机玻璃缸,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大脑大致保存了多久,最左边一个应该至少保存了二十年以上了,而最右边的一个看上去颜色白皙,沟回明显,走行在大脑表面的血管也异常清晰,也许就只有三四个月吧。
苏渐伸手指着那些大脑问查理:“我可以随便挑吗?”
查理耸耸肩说:“当然,这些都是实验室检材,你随意吧。”
苏渐随手就将右手边那个相对来说最新鲜的那个有机玻璃缸移到解剖台的正中间,说道:“就这个吧。”
查理皱了一下眉认真地说:“这个,这个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个大脑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太适合,说不定你会后悔的。”
苏渐习惯了查理的幽默,便歪头说:“就这个了,我觉得我对这个大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查理撅了一下嘴巴说:“那就依你了,既然觉得亲切,那就亲手切了它。”
苏渐摇头,然后开始讲课般说道:“好吧,同学们,大脑的解剖是检查大脑病变或者损伤的基本功,这么大一个大脑组织,如果没有很好的方法,那么很容易漏检。”
苏渐接过查理递送给他一双白色橡胶手套,轻轻地戴了起来,他发现魏地坤也走了上来,苏渐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我就班门弄斧了。”
“苏法医,这是这些孩子的幸运,平时我想请你过来都请不到呢。”魏地坤非常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