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青继续说:“所以前阵子的那几件事,其实不是孤立的,它们是连锁反应。”
我知道廖长青说的“那几件事”指的就是检测报告造假,钟鸿章、朱二壮、番真的遇袭,甚至,到现在我的遇袭,可能都是他甘森留下的党羽的策划的结果。然后,由朱二壮又扯出了尘封已久的朱大壮工伤案,然后是财政局的查账,表面上看似为了“工伤案”寻找证据,但其实很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工伤案”之后不久,我就遭遇突袭,供出了匿藏的那颗优盘,层层叠叠、千丝万缕导致的甘森的“护国中心帝国”这棵参天大树的轰然倒下。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巧合,可是却一环紧扣一环。
我不由想起两个人,一个是风光一时的“冒死爷”钟鸿章,尽管他曾经是街头巷尾、媒体报社谈资的英雄,曾经掀起几乎是一场“血雨腥风”,可是,就是因为只是个小坍塌,没有人员损伤,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产生鲜明对比的另一个主人公——那位可怜而又可恨几乎微不足道的小把戏朱二壮,几乎全程暗箱操作,却因为他那个民工哥哥的一条命,竟然产生了强大的蝴蝶效应。扇出一场风暴,推倒了“一座大山”——甘森团伙,我不由问道:“朱……朱二壮现在怎么样了?”
廖长青摊了摊手,说:“你是说遇袭的那个工人?还能怎么样啊,找不到凶手,只好不了了之,后来好像是护国中心私下给了点钱,把他送回老家了。”又叹了口气,说:“这人也挺可怜的,莫名其妙地又落了个终身残疾。”
廖长青接着说:“你也别难过,包括你,也要接受这个现实,歹徒是抓到了,可是却一口咬定只是想打劫你,遭你反抗才如此行凶,虽然我知道并不是这样。”
我苦笑了一下,知道这些事彻底地结束了,无论自己也好,朱大壮也好,朱二壮也好,都成了过去式,然后又问道:“那现在甘主任怎么样了?在公丨安丨局还是在……纪委?”
廖长青笑了笑,说:“那你这就错了,甘森是优秀企业家,先进工作者,是企业的一面旗帜啊,怎么能倒下呢?他如果倒下了,该引起多大的震动,又将带来多么严重的连锁反应!”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你们的甘主任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升了官。”
“什么,升了官?!”我惊诧得嘴巴都合不拢。
“是的,甘森被升任监督站副站长,官升一级!”
“那……护国中心呢?”
廖长青说:“上面另外派了一位鱼总来担任护国中心的一把手。”
这一瞬间,我的心里百转千回,却又五味翻腾。终于明白了,原来甘森一样是被“明升暗降”,兵不血刃地被“杯酒释兵权”。哦,应该是“杯酒释股权”。至于那个所谓的“副站长”,或许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甘森也许怎么样也想不到,他引以为傲的护国中心,原来的确并不属于他自己,只要别人一声令下,他就只能拱手相让!
我问:“那等于他要把自己苦心经营的护国中心拱手交出去,甘主任能接受吗?”
廖长青说:“他当然不能接受,所以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做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已经转移了财产和销毁了许多财务资料及发票,大概半月前他带着他的情人阿姿以出国考察为名,一去不返了!”
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犹如五雷轰顶,事情的变化实在太快,转折也实在太过离奇了!短短一些天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我瞠目结舌地说:“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甘主任一去不返?”
廖长青说:“因为和他一起出去考察的两个部长刚刚回来,但甘主任却没有跟着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到了哪里,之前他给我电话恳求我帮他通关,可是,没有哪个领导肯兜这一档子事,所以他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其实甘主任这样也许倒是一种解脱,一了百了,逍遥自在,说不定我们以后也会和他一样呢。”
是的,甘森不能回来,也不敢回来,朱大壮这条人命因为我交的优盘,给他记了半条,我正想着。
正在这时候,安妈妈和安然端着菜出来了:“别聊了,吃饭吧。”
这一顿饭我吃得很是心不在焉。
安妈妈和安然倒是不断夹菜给我,可是除了夹菜却大家都说不出第二句话来。或许她们觉得我刚刚遭遇巨变,应该让自己平心静气地缓一缓,而不要过多地打扰。廖长青则从方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慷慨激昂中游离了出来,重新变成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大闷蛋。而我只能靠稍微可以握拳用力的左手拿着勺子埋头吃着。
安然几次抬头看看我,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还是没有说出来,然后低下头默默地扒饭。
好容易把饭吃完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想去护国中心看看。”
安妈妈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先休息一下嘛,再说你早已不属于护国中心……”
我还是坚辞不留,安妈妈就对安然说:“然然,你送送小陈吧。”
安然和我走进电梯。两人肩并着肩,一时无语。电梯在向下走,我的心也跟着往下沉。过了不久,电梯极其轻微地一顿,已经到了楼下。两人走出电梯,我沉默了片刻,问道:“今天下午……你回去上班吗?”
安然说:“不,不去了。”
“哦。”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听安然接着说:“我已经早就不在护国中心做了,你辞职后不久我爸帮我找了个新单位,看你一直心情不好,所以都没告诉你。”
我怔了怔,可是这和甘森与护国中心的变故比起来,已不足让自己惊讶了。我苦笑了一下,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那你会不会再找一个新老公?”
安然的脸色蓦地一变,没好气地说:“你如果愿意的话,那我重新找一个好了。”说完眼眶又红了。
我道歉道:“好了,是我不对,我说错话了。”
安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那么大的肥缺怎么能拱手相让他人?”
一风一浪之后,政府决定对护国中心做一个处理。华南市工程质量安全监督站另有打算,准备避过风头之后,又把护国检测中心拉回来做自己的下属企业,千方百计阻拦它的出售或并购,最后在协调下,护国检测中心暂时给建设委员会系统下的城市投资大型国企托管,将甘森和洛嵘拉回监督站,又一次证明了《西游记》的收妖理论:有背景的被带走了,无背景的被打死掉。
领导的更换,本来就是换汤不换药的。
雾小聪幸免于难,都终结于甘森的出逃,一了百了,不只是他,几乎护国中心的其他员工,无一牵连。这些天,雾小聪正在为不知道新领导深浅,为如何去拍马迎合愁苦时,打听到新领导鱼本星原来是以前的伙伴,心放轻松多了,遂捷足先蹬,第一时间借部里想认识领导为理由,恭请新领导莅临指导,参与部门活动。
日期:2018-07-06 0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