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湿气重,草间凝的露珠抖落在靴上,洇开的水渍像是在春日里飞的桃花瓣,浓浓地在靴面上画了一笔。如此复行几步,靴内也像是浸了水,脚尖渐渐冰凉,直到再无知觉。
北蛮的草原很是辽阔,见不着树,不似郦城。
而今的郦城,想必也有了一番春色。幼时总被头头带去郦水边,那儿有一处集市,头头便领着我往桥头一坐,他说,猫猫,快哭,哭好了能讨到包子钱!
我哭了小半辈子,也盼了小半辈子的包子,那种面皮都冒着油光的包子,掰开的包子流出汁液,像是夕阳下的郦水,金灿灿暖洋洋,我小口嘬着这玉液般的油水,沾了灰的嘴角便在白面皮上留下一个乌黑的印子。
但早已回不去了。从六岁那年被程老爷捡去当陪读,我便再也回不去了。
小少爷带我见了隔壁阿奶家的大黄狗,他捡了石子打它,狗便吠得好凶,我们俩被吓得躲在树上不敢下来,在树上数了一晚上星星。他教我认北斗星,他说,最亮的那几颗,一定是北斗星。
夜深露重,春风微寒。
我的手已经冻得再感觉不到那两壶酒的重量,但所幸今晚的月亮尤其亮,我才没有在这坑洼的草原上栽跟头。
行到目的地,东方既白。
将军的冢上生了杂草。当时下葬得草率,连座碑也没来得及立个体面的,只往地里插了块木板,草草写了句“骠骑大将军之墓”。木板上的字被经年的风雨侵蚀得模糊了,我抚上去,隐隐能摸到扎人的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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