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大郞打人事件已经过去二十天,到了这一天,是要与交第一笔钱的时候,可到如今为止,楚楠那边也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再有十天便意味着,陈家还有李家的人都要上门讨要巨额赔偿。
杨玉瑶也知道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楚楠身上,但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烦躁。
这一天杨长安吃饭的时候,狠狠瞪着她,“瑶姐儿,我看你今天怎么跟人交待。还有最后十天了,那陈家昨天就来了人催着,说是不是先结算一些。可我们家……”
他说着就有些恼火,“你说你这丫头,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开口就答应人家两千两,就算是把你们姐俩卖掉,那也还不上人家的两千两啊。”
杨玉瑶埋头吃饭,到是林氏按了按杨长安的手。“孩子爹,事情都这样了,大不了就是咱们一家人死,反正那么多钱我们是拿不出来的。楚公子为人不错,我们这一桩麻烦事情,由他出面调查,想必没问题的。”按了按腹中的胎儿,她涩笑,她们这一帮老小死就死了。可怜这孩子还没见过阳光,也要跟着去死……
“楚公子,楚公子,你们口口声声的说这一位楚公子为人如何,可自打那次来了咱们家以后,这人就再没来过。我看啊,说不得就是哄骗瑶姐儿的。”
杨长安沉不住气就有些想发火,瞪着杨玉瑶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样。
林氏却在这时候“砰”地把碗搁在饭桌上。这个向来不怎么大声说话的温婉妇人,这一刻却冲着自己男人发火了。
“我说了能成就成,孩子爹,你若是能想出办法来,那咱们瑶姐儿也不用去担这个保,打下这个欠条。我的瑶瑶是最有成算的,也是带着福气来的孩子……”
杨长安气的腾地起身,“你个婆娘,我懒得跟你说。就是群头发长见识短的,你们就等着受死吧,我,我……”他发作了两句,可最后却把脑袋一垂。长叹了一声,“唉……”转身就往外走。
看他出去,林氏也不急。只是安抚地拍了拍杨玉瑶的手,扫一眼没吭声的玉春。
“这个家啊得亏你们姐俩还能立起来。若不然,就真的垮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还是娘说的那一句话,大不了咱们家因为这件事情被拖累,志刚……入牢……”
一边,杨志刚咬着唇蹦出一句,“没错,大不了我去坐牢。”说完,也起身离开了桌子。
“这孩子,怎么就没长进呢!”林氏烦躁。
杨玉瑶摇头,“娘,事情没到最后一步,咱们没必要太悲观。还有,大哥现在也比以前长进多了,你啊,还是得看着他的优点,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的一味指责他。
自打楚楠介绍的那项先生答应大哥可以去旁听后,他也进步许多,这些娘你也应该看在眼里的,莫再对他冷眼相待好不好?按照爹的说法,现在大哥做的文章可谓是一日千里。而且我观他为人行事,也较以前大气许多。大哥的性情还没有全定下来,以后还能有机会扶持这个家立起来。”
这一点到不是说客气话。
林氏想到自打儿子入了项先生家门后,在他身上的各种变化,愁苦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唉,这一切可多亏了项先生啊。就你大哥现在这样子,都还没有资格拜师于他,按照项先生的说法,须得考取了秀才之后,才能拜师于他。可就算这样能准他每天去与别的弟子上课,这就受益无穷了。那孩子现在做人,到是比以前会做的多。尤其是对你们姐俩,态度都不一样了。”
玉春到是理解,“说来说去,这枕头风还是有些吓人。东哥儿原就是个思想单纯的人,早前虽然在外面跑了些腿,听了不少的事情。说起来是脑子灵活的人,可这情之一个字,有时候就是容易受到蛊惑。尤其那李梦蕊又别有居心,侧面说一些歪话,可不就把东哥儿的心性给挑的往外偏了么。好在这种事情发生一回,但愿不会再有二回了。”
母女三说了一会儿杨志东,杨玉瑶便要往药司去。
到了药司后,把自己关入乌老的那一间试验药房。作为江屿南的药司,这一大进院落,几乎每一位药师都有单独的房间。
自打杨玉瑶拜师乌老后,这一大间屋子就被药老隔出了一个小单间,以供杨玉瑶单独使用。因为要研究,所以这屋顶都是明晃晃的亮瓦,在这种房间里做研究,光线是足够的。
看着面前这一堆药物,杨玉瑶眸色清亮。
她之所以敢答应两千两的欠款,其实也和自己最近研究的药方有关。
这一个药方,是从最开始她研究出那个可以祛除斑印的药方有关。
那个药方给了江屿南使用,而后者也给了她几十两的奖励。
按照当时江屿南的说法,以后他每卖出一批那种祛除斑印的药膏,就可以给她一定的提成。只不过那种提成得一年一结算。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那一笔销售提成,能不能多一些。想到这儿,她蹙眉,开始认真凝聚精力,准备研究手里面这的一款美白方子。
若是能研究出这一款美白嫩肤的方子,不管销售给谁,都能得到一大笔钱。要知道,美白方子啊,这可是无数妇人都梦想的事情。
想到这儿,她眼里全是希翼。
或许太过于急于求成,反倒不助于研究。每次提炼出来的药膏,并不对味。不成形不说,那颜色看着也不对,气味更是闻之有些异味。若是气味和颜色都不对了,这药膏也必定不对。
第十次的时候,她有些烦躁的丢开手里面的那一勺汤药。这种东西,真的必须要精确的配药才行啊。稍有一点不慎,弄出来的药方,光是味道就不对。再这样心烦意乱地试验下去,除了浪费药物,并不能达到效果。
“先做别的吧,今天这一道美白嫩肤的试验药膏是不行了。”
自己专研的药方不行,她索性再按照乌老的要求,开始配制解毒的药方。
这个只要找一些小老鼠做试验就可以检验成果,只要不浮躁,做起试验来还是能成功的。但就算是这样的药剂,她做到最后也是砰地爆炉了。
“你为何心不静!”
突兀的问询,吓的杨玉瑶猛然回头,看见江屿南淡冷的眸时,她呆呆站在那儿,“四……四爷……你怎么进来了?”
身后的男人,半边脸隐在光线里,一半在阴影里,光线中的脸,俊美无双。黑暗中的脸,清俊绝美中,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邪性的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二十多天不见,就觉得这男人长的更俊,却也……更冷。
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就这样幽幽沉沉的瞧着,杨玉瑶长睫轻扫,慢慢垂手。“见过……四爷。”
“这院里面,任谁的院子,本少爷都可以自由出入。”
“啊?”
迷茫后,才知道这人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杨玉瑶尴尬地立在那儿,“四爷你还是那么威武!”
“为什么心神恍惚!”江屿南眸色微转,修长的指尖轻叩在桌面。
“咄咄……”
一声一声。
他湛冷的眸就这样无情盯着她,她慢慢繃直身体,想要忽略不计他带来的压抑感。然而,越是想逃,却越是循不走。
最终,“哈哈……”她打着惯常的哈哈想糊弄过去。
“说实话,你知道后果……本少爷身边缺少一个近身……”
“回四爷,其实也没有什么了!”这男人,为什么每次都用这一招来威胁她。
皱眉,最终杨玉瑶还是把家里最近的一些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杨家就要当冤大头,去赔偿这俩家无赖!”
“咳,只要没抓住那个人,我们就只能当这个冤大头。”
杨玉瑶也好无奈,但是,四爷你这么一幅兴灾乐祸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还有,为什么你眼里的鄙视之情这么浓郁。
不知不觉杨玉瑶就挺直了背,面上也有了赌气的神色。
“去给爷做醉宝鸭。”
“哦。”
习惯性地应下后,去了厨房,杨玉瑶才反应过来,自己都不是这人的丫头了,为什么还要如往常一样的无条件下遵从。还有,明明在说家里的事情,这位爷怎么突然就要吃鸭!
好吧,就权当……是为了散伙的一顿菜了。这样一想,杨玉瑶便想着,一会儿是不是提一下年底结算的钱,还有早前存在他跟前的钱?
想着不久后就会有一笔钱进帐,这段时间郁闷的心情莫名就放松了许多。可是一想到这钱转身就要给人时,才放松的心,就又被堵塞了。终归是心有不甘啊,如江四所说的,没有人愿意当一个冤大头。而且还是这么大一个冤大头。
如此反复地折腾了一番,一顿醉宝鸭也算是做好了。
江屿南吃完,满意搁下碗筷后,这才接过她递到面前的巾帕。
“看在你这一顿饭的份上,爷就帮你一回。”
丢下这话,江屿南扬长而去。
直到好久,杨玉瑶才有点反应过来。
“呃,要帮我,怎么帮?呵呵,楚楠这么久都没帮上忙,更何况说你?可拉倒吧。”
楚楠最近一直没有进展,她就想着这事儿肯定难办。
身边带着暗卫的楚楠都办到的事情,江屿南就算是再怎么出色,也只是一个商贾之家的闲散少爷,杨玉瑶不相信他真的能办到此事也是有原因的!
也是这一天下午,在刘三郎下衙门后,被人请到了一处隐密的地方喝茶。
推开门,就看见窗边负手站立着一个男人。从背影看,应该是一个年轻矜贵的男人。因为这人的衣着款式,一看就很是年轻,也极富贵。
等到那人回身,刘三郎暗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人戴着一张面具。
“你……”
他正待询问何人装神弄鬼。
对方却在这时候亮出一个乌青色的令牌。
只是看了一眼,刘三郎便额角沁汗,噗通跪在地上。
“叩见大人!”
“本官要你去查清楚李梦蕊和陈听安被何人所打,三天内,若不能查清楚,本官会用非常手腕把那个嫌疑人抓出来……”
刘三郎眼里全是绝望,最后,他惨然低头。
“属下必定查清楚。”
走出茶馆后,刘三郎只有一个感觉,全身都冷。在外面站了好久,直到全身都僵硬了,这才抬头,眼里也有了决定。其实,早就应该做出决断的不是么。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没有直接回家,这一天刘三郎提着个包袱,在刘少白要归家的路上堵住了他。
“你跟我来。”
“哥,我还要回家去写课业。”
刘少白不敢与这个哥哥正视。
他眼神慌乱地要离开。
但是,刘三郎地一把拽住他瘦弱的胳膊,“少白,最近你一直在闪躲着我,为什么?还有,你最近也特别的听话,为什么?可以说,最近这一阵子,你的表现很异常,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三哥,你别闹了,我能有什么,你这人烦不烦,我真的要回去了。你再耽搁我学习,小心娘又要骂你了。”
刘少白挣扎着想离开,可怎么也摆脱不了三郎的控制。
他惊恐拍打刘三郎的手,“三哥,你怎么回事,把我捏疼了。”
“走。”
拖着刘少白到了鬼宅的地方。“三哥,我不进去,不进去……你赶紧放我……我要回家……”
只是,任他苦苦哀求,刘三郎也只是强自把他拖往屋里面。
一把将他推进暗黑破败的房间里面,刘少白吓的嗷嗷尖叫。
“三哥,你疯了,为什么要把我拖到这儿来。”
“为什么……你跟我说为什么。”
“少白,我们刘家供你读书,是想要让你光宗耀祖,让你出人头地不错。可是,让你读书,更多的,是想要让你学会做人,做一个正直的,光明的人。可你都读了什么?”
刘少白强自嘴硬,“我……当然是认真读书。”他眼睛转了几转,在思量着能不能逃出去。
刘三郎看也不看他,从包袱里面拎出一壶酒,径直就灌了起来。
刘少白则在爬起来后,跳起脚地要往外冲,嘴里更是气势十足地大声嚷嚷。
“三哥,我看那帮人说的对,你在衙门里面做那一行差捕头的行当,真干的人黑心也黑。以前还只是对外面的人,现在对自己家里人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你要发疯我不干涉你,反正我是不陪你疯的。”
“少白……”
在刘少白要跨出门时,刘三郎突然扬声把酒壶投掷在地。
“为什么要打杀那俩个人!”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三哥,你喝多了。”
刘少白眼里划过慌乱,这个人在胡说八道。
他慌张地要跨出门去。
“少白,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这一件你急于埋在院里的血衣是怎么回事?”
“什么?”
回头,看见刘三郎手里面提着的血衣服时,刘少白冷汗唰唰直掉。
“这……这……这怎么在你手里面,三哥,三哥,你可要保着小弟啊,我,我……我就是当时听着那贱人的话,一时来气,恨她一介贱人还敢戏耍于我。我,我错了,三哥,你不要抓我,我不想去坐牢啊。”
刘三郎看着跪在面前的兄弟不断磕头。
听着他说出的那一番话,只觉得全身无力的很。
手一松,血衣掉落在地。
刘少白还在苦苦哀求。
“三哥,今天夫子还在夸奖我,说我在文学上极有前程,还说我今年下场考取功名必定不成问题的。若是顺利,考了秀才,明年还可以去恩科,到时候若是顺利中举,那我们刘家就可以光宗耀祖,再不似现在这般被人各种看不起。三哥,我不想被毁了前程,求你,求你了……”
刘少白不断叩头。
看着这样的兄弟,三郎心痛如绞。
他嘶声轻问。“可你有想过么,若这件事情真的让杨志东担负了打人的实名,他以后……就真的无望科举之路。你和他,同样是读书人,都是有望有前程的大好青年。你自惜前程,却看着他被毁前程?”
“哥,我……我也不想的啊,就是当时太气愤了。事后我也后悔,可是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与其我也被牵扯进去毁了前程,还不如我努力一把。以后我成功了,娶了杨玉瑶,再理所应当地回报他杨家,照顾他杨志东不好么。三哥,不要把我曝露出去啊,求你求你了……”
看着这痛哭流涕的兄弟,刘三郎太阳穴更痛了。
而跪在地上的刘少白看着怔忡瞧着自己的刘三郎,心一狠,却在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
他血红着眼紧盯着面前的人,“三哥,你就是想看我死是吧,行,我成全你,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