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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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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者,即便事情没闹到台面上,刘彦明也能以此为要挟,令我投鼠忌器。

我无比庆幸当年的决定。

可即便如此,刘彦明全盘污蔑,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到我头上,也令我极为愤怒。

这是我无法辩驳的事儿,因为,当年在麦元管理区的巷子里,枪杀板凳夫妇的那个晚上,只有我与刘彦明以及羊克三人,而今,亲历者羊克已经死了。

羊克一死,该案就成了悬案、疑案,刘彦明对我的污蔑,我也无法自证清白。

刘彦明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在江东道上流子的眼中,我何嘉祥才是老大,而我们跟板凳有仇怨也是人尽皆知,所以,由我起头,纠集刘彦明与羊克杀死板凳,这合乎情理。

这不是真实的事实,却是最能让大众接受的结果,也是我无法自证洗刷清白的死穴。

刘彦明的供述,对我而言是致命的。

打流十三年,兄弟十一年,我们彼此太过于了解对方,他了解我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了解我下雨天腰就疼,了解我睡觉必须在枕头下放把刀枪,了解我所认识的几乎所有人。

我们像是一对曾经在结婚典礼上庄严宣誓将会无比恩爱的夫妻一样,而今,伴随着离婚,我们终于也走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

刘彦明被小卫撵得满身是血的躲进太子岭派出所后的那天下午,两辆警车就来到了我居住在邓杰名下的长城酒店,给我戴上了金属手铐,一同被铐走的,还有付彪与鸭子海子。

相比较鸭子与付彪他们的不解,我内心更多的是平静。

我当时已经听说了沈飞与小卫在太子岭干的事儿,尽管我当时没想到刘彦明会在派出所自首,但是,于我而言,这一天的到来,已在我脑海预演了几百上千遍。

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

尤其是在跟刘彦明彻底决裂后,我也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我需要一场释放,也需要一个彻底的告别,对于我被抓,我内心总体能保持坦然,唯一感觉对不起的,或许就是付彪与鸭子海子这帮人。

他们都跟了我很久,尤其是付彪与鸭子。

鸭子从我出道之初就跟着我,风风雨雨十多年过来了,而今走到这一步,我很歉疚。

最令我歉疚的是付彪,他手里有血案,和尚与李世光的死亡,付彪是直接凶手。

庆幸的是,和尚的死,除了我与宋哲,无人知晓,而李世光被沉河,刘彦明也是直接参与者、组织者,这个事儿的牵扯很大,他不敢在这个事儿上死咬不放,因为他自己也无法撇清关系。

刘彦明能利用的最大案子,还是板凳一家三口案,这堪称是灭门的案子,被他抖落出来,轰动一时。

这个案子极其恶劣,曝光出来后,影响力也极大,叠加这十几年来我在江东道上打流的过往,我何嘉祥直接被定性成继小宝后江东最大性质最为恶劣的黑社会组织者、领导者。

定性之后,就是犯罪行为的侦查与证据搜集,省公丨安丨厅挂牌督办,这个过程走得很快,但宋哲一直在准备,大约一年多以前,宋哲已经在有意识的销毁伪造公司灰色账目,对口供,给付彪、鸭子海子等人的亲属做补偿等等,做着善后工作。

宋哲远比我适合打流,这些事儿,我能想到,可当我想到时,宋哲已经走在了我的前头。

出庭那天,刘彦明也穿着一件条纹的无LOGO便服,戴戒具,法庭上,他慷慨陈词,极尽巧舌如簧之能事,说到动情处,眼泪随之流出。

对于关键问题、罪责,能推脱的一概推脱不知道,推脱不掉的,全部往我头上栽。

所有道上恩怨纠葛的办事,全由何嘉祥指挥授意,他只是小马仔,没有自主权,是提线木偶,是受害者。

看着他如此倾情的演绎,我一度想笑。

我觉得他像是一只落水狗,拼了命的在水面上扑腾,脑袋伸出水面,贪婪的汲取着随时可能失去的氧气,水面哗哗哗的,他的四肢在水下乱划乱摆乱抓,不放过最后任何可能求生的稻草。

而在这样的时刻,谁会递给他稻草呢?

他曾经也有许多稻草甚至是救生圈,遗憾的是,打流这么多年,他把稻草与救生圈都遗失了...

将军狗死有人拜,将军死后无人埋。

因利而聚,利尽即散。

旁听席上,刘彦明的家属空无一人,他曾经的部下也在干着和他同样的事情,将所有罪责推脱到这个曾经的明哥身上。

一审付彪被判死缓,鸭子被判十三年六个月,海子被判八年六个月,刘彦明当庭判死。

看见刘彦明极其沮丧的低头思考一会后,又昂扬着头颅,大吼着我要上诉时,我不禁又想起了那天在祠堂门口的池塘边,与刘彦明见面时的场景。

我想起了那天刘彦明曾经跟我说的他亲爷爷的故事,他的亲爷爷因为三块钱,弯下了钢铁一样的脊梁,而他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代价,是不到四十岁的年轻生命。

目睹着刘彦明被法警押下去时的落幕的背影,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曾经在刘彦明办公室最显眼位置的《红楼梦》里的一首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我被判了十六年八个月,狱中减刑了四年零六个月,2020年下半年出狱。

出狱那天,我以为宋哲与刘八斤会来接我,但他们都没来。

刘八斤身体有残疾,已经在雁州安家的他很少再回江东了,他不出来接,甚至不知道我出狱了,我都能理解。

而宋哲吧,这些年我听说了一些事情。

我听说并且确认的是,二饼依然是二饼,他是宋哲的二饼,与其说二饼背叛了我,不如说二饼始终忠诚的对象是宋哲。

当年,二饼带人砸了鸭子的托运站,后来,二饼又与人一起,打了羊克的兄弟冬瓜。

这些事儿,曾让我愤慨不已,我恨不得亲手把二饼揪过来,把他封进水泥集装箱里,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而在2021年,也就是我出狱后的第二年,我曾亲眼看见二饼从宋哲车上下来。

我听说,并且确认的第二件事儿,是关于谭卫兵的。

谭卫兵,是收购我酒店与酒吧的东莞商人,我入狱后的第三年,宋哲便娶了谭卫兵的亲女儿,而今,酒店酒吧的实际老板并非谭卫兵而是宋哲,而今,宋哲已有一儿一女,酒店与酒吧只是他生意的一小部分。

这个事儿是可以百分百确认的,婚姻登记找找关系,是能够查到的,而且谭卫兵与宋哲的关系,也无可隐藏。

我听说但无法确定的第三件事儿,就是沈飞。

在羊克没走之前,宋哲便已经与沈飞与沈天和兄弟取得联系,羊克走后,沈飞入境的假身份证,包括后来办事的差旅乃至办事的家伙事以及事后跑路,都是宋哲在做。

其实这个事儿,沈飞没入境之前,宋哲便已经告诉我了,但让我心里不太舒服的是,宋哲与沈飞联系的时间是06年夏,而那时候羊克没死,羊克的弟弟冬瓜的老婆也没出事,这就耐人寻味了。

小卫也好,沈飞也好,二饼也好,有些事儿其实我很早就看见了,比如十多年前,二饼与金毛砸了鸭子的托运站,这事儿就很巧合,因为,此前付彪的亲戚正跟刘彦明的工地闹纠纷。

鸭子托运站被砸后没多久,鸭子就从李湘华口中得知了二饼与金毛这帮人的下落,这事儿更加深了我的判断。

我当时就感觉,很多事情似乎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命运的手推着我在走,我想过宋哲,可宋哲远比刘彦明强的点在于,刘彦明只谈价码,而宋哲会在谈价的过程中,表现得更有温度,刘彦明事情做绝,只谋事,宋哲留有余地,谋事也谋局。

不过,刘彦明也好,宋哲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我再次从监狱出来时,没有鞭炮,也没有豪车,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还是那个看守所,那条熟悉的街,只是故人已远,乘坐公交往前走,路边曾经斑驳交错遍布各种广告的红砖墙面已经涂抹上了白漆,那是一抹纯净的白。

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那天晚上我再次回到灵山乡,回到外婆那个后来被我翻新但无人居住的农家院里,夜里,我独自在院中喝着茶,天空中繁星很亮,入睡前,推开窗,在晚风与蛙声中沉沉睡去。

那晚,我的枕下没有刀枪。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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