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明是见过沈飞的，他或许跟沈飞不熟悉，或许不是很了解沈飞跟羊克的关系，但他去过五溪数次，必然很清楚沈飞在五溪的名气。

所以，当看见办公室里的沈飞后，刘彦明顾不上形象了，当机立断就选择了爬窗户从二楼跳下去。

刘彦明是个能面对现实的人，在能装的时候，刘彦明很能拿捏排场，在该低头的时候，刘彦明认怂比谁都快。

他的果断跳窗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可是当他坐进宝马X3车内，催促富友快点开车时，他一定想不到，另一个疯子正在煤矿厂下山的路上等他。

等他的人，是江陵出了名的疯子小卫，和他的枪。

和沈飞不计后果相比，小卫表现得更为冷静，他像是一个有备而来的刺客。

沈飞兜里揣着四个手雷，连脸都不遮挡，他仿佛没把自己当成通缉犯，而是把去刘彦明办公室办事当成了回家。

小卫截然相反。

没有人知道小卫的摩托车从哪里搞到的，或许，以他的能耐，搞到一辆摩托车，两把枪算不上什么。

骑着摩托车，戴上摩托车头盔，他的手始终插在摩托车的保暖把手里，摩托车停滞在下山进镇的马路边，车子不熄火，小卫宛如等待揽客的司机一样，骑在摩托车上，一只脚踮在地上，等待着。

没有人知道小卫是什么时候在进镇的路边等了多久，哪怕是路边同样等待揽客的几个摩托车司机也不例外。

路边的几个等待揽客的摩托车司机中，有个王东发的五十多岁的老摩的师傅。

王东发挺好客，他是唯一跟小卫有近距离接触的摩托车司机。

据王东发事后回忆，他说那个一只脚踮在地上，摩托车停在路边田埂边等待的戴红色头盔的摩的师傅（小卫）很怪。

怪异的不仅仅是他即便在等客时也戴着头盔，也不是在这并不算太冷的天也把双手‍‌插‎‍进‌‎‍摩托车的保暖手套里，也不是等客时依旧不熄火浪费油，而是因为这个人似乎是个哑巴。

王东发说，他看怪司机抽烟，居然抽芙蓉王，他凑过去想讨根烟抽，对方却丝毫没搭理他。

王东发说，他问了这个怪摩托车司机好些事儿，问他哪里人，跑摩的多久了，能不能留个电话，有事情有个照应。

无论王东发问什么，那个怪司机一句话没说，不但没说话，连骑在车上的姿势都没动一下。

王东发说，或许是对方被他问得烦躁了，便转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是一种漠视甚至蔑视的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王东发说，他跑摩的二十多年了，也算走过不少地方，形形‌‌‎色‌‎‌色‌‍‍‎的见过不少人，却没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或许是从那种眼神里，王东发读出了警告意味，感觉这人不好惹，便不再自找没趣。

平静而无聊的等待着，王东发说，上午十一点十五分，他刚载了一个去县城的客人，看了眼手机时间，点了火，准备出发去县城时，山上迎面一辆白色宝马车以很快的速度，一边疯狂鸣笛，一边朝着镇上的大马路驶来。

也就在这时候，王东发说，他看见那个怪异的摩托车司机动了。

那个怪异的摩托车司机一只手拧了拧油门，另一只一直插在保暖手套里的右手抽了出来。

怪摩托车司机右手抽出来时，王东发说，他看见了枪。

太阳下，漆黑到反光的枪。

猝不及防的连续枪声打破了街面的平静。

王东发说，他上一次看见这样的街头暴力枪击，还是在二十年前的八十年代末，那时候的王东发只有十几岁，初中放学的王东发有一次回家，路过一个小巷子，看见两个人放鞭炮似的拎着枪，从饭店里追逐着出来。

被追杀的人被吓得魂不附体，匆忙逃窜，甚至当他一路躲避着子丨弹丨上了出租车后，后面的两个当街开枪肆无忌惮的流子依旧不罢手。

那暴力血腥的场面，给王东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那个混乱无序的八十年代，类似的场面王东发亲眼目睹过一次，听说过不少传闻，而今，二十年过去，王东发以为如今这个世道已经足够安稳，可惊蛰这天所闻所见，堪称刷新了王东发的认知。

那是一场堪称狂风骤雨不留余地的枪杀，枪手的狠辣果断颠覆了王东发过往的认知。

一枪，宝马X3的驾驶室的车窗玻璃呯然碎裂！

拉栓，上膛，第二枪！

相隔不过三四米的极近距离下，驾驶室内的富友被一枪爆头，猩红的血和脑浆喷射到了风挡玻璃上，像是一个被砸烂的巨大的西瓜。

宝马车轰然撞倒了田埂边的电线柱子，车头凹陷车子停止的那一刻，路边的摩托车司机以及不远处街面上的行人都惊呆了，然后无数人目光被吸引了过来，看见了从车内窜出来的麻雀，也看见了极其狼狈窘迫慌不择路跑出来的刘彦明。

彼时，刘彦明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跑到街面上，小卫骑着摩托车也追到了街面上，小卫是个吝啬的人，对于被一枪爆头的富友，他不屑投去一瞥。

摩托车在长街炸响，刘彦明跑，小卫骑着车追，逃跑中，刘彦明一只皮鞋跑飞了，裸着光脚，期间撞翻了好些个街面上的行人。

小卫是个极其富有耐心且目标专一的人，像是草原上追逐着目标的猎豹，他的眼里，只有目标，目标，目标！

从煤矿厂山路进镇的老唐百货批发市场后门，到进镇左拐过桥的科兴网吧，足足四百多米远。

公历逢2逢5逢8是太子岭的赶集日，人群熙熙攘攘的赶集日，大白天，四百米追杀...

现实版的暴力摩托在上演着。

跟随刘彦明的几个核心马仔早已溃不成军，电影里双方互相射击的场景并未出现，麻雀他们几个没带枪，带了枪也未必敢还枪，小卫是疯子，时隔多年，疯子之名依然有震慑效果。

富友当场被小卫爆头，四百余米的追杀途中，又有一个当街被枪杀，一个05年下半年才跟了刘彦明的外号叫华子的流子后背中一枪，踉跄着往前走了一阵后倒在了镇上的农贸市场...

刘彦明本人中了两枪，大腿与臀部各种一枪，鲜血像是花洒似的，滴滴答答淋湿了一路。

两死两伤，曾经被冠以疯子，让江陵无数流子谈之色变的小卫，在沉寂很多年后，再次回来，以这样一种决绝的姿态展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即便这样，刘彦明依然活着。

刘彦明有着超强的求生意志，也有着非凡的运气。

据说，刘彦明中了两枪，一枪是流弹，仓促跳车逃跑时，被流弹划破了后颈，还有一枪，是刘彦明慌不择路的窜进镇里，被路边的三轮推车绊倒跌了一跤，被小卫一枪打中了大腿。

即便这样，刘彦明还是能跑，而且爆发出超强的求生意志。

他拖着一条瘸腿，三十多年的潜能尽数爆发，发疯似的跑，后颈部流出的血浸染了他的白色西服，他的脸上额上都是鲜红的血与泥，他吼叫着，歇斯底里的吼着救命，一边跑，一边从西服内衬兜里掏出钱包。

日期：2025-03-21 1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