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感情一开始的支配者是赵岑冰。

赵青竹很喜欢家门前的那片竹林，赵岑冰有问过他为什么，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些竹子像他。

在赵青竹的心里，赵岑冰就是一根青竹，一根挺直的竹，不会长歪，不会脱轨，不会偏心，永远按部就班向上生长的竹。竹从坚硬的泥中长出来，冒出绿叶，生出第一个节，被虫蛀烂，腐蚀，歪了底，成了七扭八扭的爬山虎，将虫整个包在里面，成为虫成长的食料。

软软的，暖暖的，小小的赵青竹趴在窗台前，扑腾着跑进他的怀里，亲亲他的脸，告诉他我好想你。

赵青竹用这把柔软的凿子，一点一点的砸断赵岑冰原本的生长轨迹，让他偏离航线，跌进自己的网里。

前面的十多年像一场梦，异样的情愫从赵青竹撒娇开始。

“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赵青竹第一次给自己化妆，偷偷将脸涂的惨白，嘴唇也被染的血红，像鬼故事里要吃小孩的鬼，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脸，笑嘻嘻又羞涩的让赵岑冰娶他。

赵岑冰没有拒绝，顺从的点头，心脏怦怦跳。

直到赵青竹掉进河里。

这不会是一场意外，赵岑冰不用思考就可以断定。血与血的联系篆刻在赵岑冰本能的反应里，这个家出现赵青竹这样的软绵绵才是诡异。他甚至可以理解父母的做法，如果是他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他仍跳进河里，救回赵青竹。

静谧的，潮湿的，冰凉的身体重新落进赵岑冰的怀里，赵岑冰纠结片刻，选择将它带回家。

“我可以养他。”赵岑冰面不改色的迎上父母严肃阴沉的视线，在得到同意后松了口气，低顺下眉眼。

他知道他们不会反悔的，他自己却有些后悔。

怀里的青竹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仿佛蝴蝶振翅，掀不起一丝涟漪。

也许他错了，柔软温暖的物体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投胎重生才是它最好的宿命。

手腕却在下一秒被紧紧拽住，手心被缠上了柔软的皮肤，突然挣扎的赵青竹在梦呓中喊他的名字。

黏腻的断句变成蛛丝捉住了赵岑冰，缠住他，蛊惑他，让他无法逃走，心甘情愿成为蜘蛛的猎物。

没有错。

这么好的东西，理应存在这世上，被他所占有。

赵岑冰主动弯下腰，温热的吻落在赵青竹凉到透明虚白的皮肉上，呼出的热气让赵青竹的青筋重新跳动。

“你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从这一刻开始，赵青竹成为了赵岑冰的所有物。

赵岑冰始终没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还会去那条河边，也始终没能明白怎么只是一个下午，就只剩下他和赵青竹。

他只是在回到家的时候没看见赵青竹，就下意识的要往外走，就突然看见了放在青竹桌面上的，只画了一条小河的白纸，更加确定心里的答案。

赵岑冰没有犹豫的追过去，追到赵青竹，做出了选择，像之前那般抱着这具潮湿静谧的身体，一个人回了家，回了他准备很久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你是谁？”

天知道想了一天安慰话语的赵岑冰在听见这句话时候的反应。

不记得了吗？

很好，可以重新开始。

你是我的，你的世界只要有我就够了。

赵岑冰有点高兴，向来没什么情绪的人被赵青竹勾的一次又一次变心。也许有些奇怪，但是都不重要，你是我的，就是我的，其他人都不重要，你的世界只要有我就够了。

赵岑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珠珠留下来，将他留在他一点一点搭建出来的，坚固不透光的城堡里，让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赵青竹偶尔会做梦，梦呓间重复着父母的名字，甚至还会流泪，蜷缩着将自己圈起来。赵岑冰有些无奈，只能去买来安神宁心的药，即使有副作用，他还是长久的给赵青竹喝了下去。

毕竟现在的赵青竹，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

赵岑冰就这样养了赵青竹六年，看着他一天天变得更乖，更黏着自己，完全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变成会让自己心软，妥协的宝贝。

直到赵青竹闹着要出门。

直到那天晚上遇见了陌生男人。

直到这天下午，他恍然回到六年前，再一次选择了赵青竹。

......

那天之后，赵岑冰都回来的很早。

赵岑冰回来的时候口袋里还带着一包炒栗子，是昨天晚上珠珠闹着要吃的，还温温热。他走到门边，却没等到开门的人，心下有些不宁，又想到孙野已经死了，却不敢放松，等到开了门，才发现屋内是一片漆黑。

只有几束微弱的烛光摇曳。烛光中是一个娇小的人影，穿着鲜艳的红裙，似乎在等他。

赵岑冰走过去，借着羸弱的暖光，仔细的看赵青竹的脸－－诡白的皮衬上血红的唇，除此之外只有一对黑透的眼珠在扭转。

是第一次赵青竹化妆时的脸。

“哥哥。”

赵岑冰听见赵青竹在喊他。

“我长大了。”

赵青竹很认真的说，清润晶莹的眼睛里有一个很完整的赵岑冰。

“我要嫁给你。”

赵岑冰没说话，静默片刻，像很多年前那样，点点头，答应下来，眼泪就顺着视线逐渐落下，将那张平静的脸洇湿的破碎。

那样‎‌奇‍‎‌幻‌‎‍‍‌瑰丽的梦，原来你也会记住。

谢谢你，为我实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