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因为天气十分潮湿，死亡的行尸只得暂时先堆放在一边，等天气好转再焚烧掩埋。

人们回房车里换上干净衣服，车子里这时也也已经是一片狼藉，碎玻璃、行尸的污血洒了遍地，幸好外面雨水丰富，清洁用水很方便。

内尔看着车里的惨状，摊开手说：“幸好行尸没有破门而入，否则我们就要无家可归了！”

阿彪看着他，说：“行啊小子，一口气用了俩成语，娇妮到底教了你多少文词儿？”

这时段老太太打着伞提着一个大水壶过来了，她进了房车，把水壶往桌子上一放，慈祥地说：“你们刚才都淋湿了吧？喝一点热姜汤吧，驱驱寒气！”

一群人连忙道谢。

段老太又说：“这几天你们都是吃的冷食，今天晚上就到我家灶上做一顿饭吧。”

阿彪第一个说：“太好了！天天吃面饼罐头早就腻歪了，今天我想吃一顿土豆烧肉！”

沈宝云说：“段大娘，这些天多谢你们收留，今天我们做一桌菜答谢你们吧！”

黄昏时分，狭小的厨房里传来一阵香气，过了一阵，饭桌上就摆上了几样菜，果然有一大盆土豆烧腊肉，还有一盆野菜蘑菇辣豆干的包子，其他的就是萝卜汤烧南瓜之类。

段宝成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点头道：“好久没吃过豆干了！我家里没有种黄豆，就算有种，我家也没人会做豆腐，末世可真够不方便的，从前吃豆腐哪有这么费劲！”

许岩说：“现在想要什么都很费劲。”

段宝成说：“是啊！这两年我觉得只能从身边的树林里拿到东西了！我和我妈曾经下过山，山下的村子，那种景象难以形容，简直是人间地狱！活着的人全跑了，村子空了，里面只有行尸。我们常常是进了一间房子，打倒里面的行尸，赶紧搜罗一些东西。你知道那种感觉吗？空荡荡的房间，主人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是你的，可以随便拿，但就是觉得心里发凉，没着没落的。”

许岩道：“是的，就像到了鬼屋鬼城一样。”

“你们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外面怎么样了？这里自从灾变后就与世隔绝了。”

“外面，很混乱，行尸越来越多，活人越来越少，往往在路上开半天车也看不到一个人。大的幸存基地基本不存在，因为行尸很快就会循着气味而来，铺天盖地把营地冲垮，人们顶多只能几十上百人聚集在一起。道旁的农田全荒废了，现在活人吃的食物绝大部分是末世前生产的，工厂也都不运转了。食物很难得，人和人的争斗非常激烈。城市里虽然有物资，但满是行尸，没人敢进去寻找给养，而且很多东西估计到了现在也过了保质期。从所有的事情中可以得出结论，如果末世再不结束，活着的人只因为物资匮乏自相残杀，就可以把自己全部消灭。”

一旁的咪咪说：“你们还没有看到外面的残酷，能一直躲藏在这里已经是天堂一样的生活了！”

其他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虽然那些事不堪回首，但此时说出来倒是可以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段家母子一听众人所说的外面的情况，也叹着气不知该说什么好，越发感到山头的这个家就是汪洋中的一个孤岛，虽然暂时安稳，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淹没。

沉默了一会儿，沈宝云说：“看来明天得到四处看看，如果四面的行尸都被赶到这里来，我们可不能被困在山上。”

回到房车上休息的时候，净空说：“阿弥陀佛，他们一家也很可怜的，原本段宝成还有妻子和孩子，但他们两个却全都变异了，真是苦海无边。”

阿彪说；“这年头谁没有伤心事？我有一个弟弟，刚出事没多久，他的电话就拨不通了。”

净空惊讶地说：“你从来没说起过那你有一个弟弟！”

阿彪仰着头，眼神似乎能穿过车顶棚，追忆般地说：“他是一个好弟弟，又聪明又懂事，读书很行，跟我很不一样，我老爸最喜欢他了，巴不得只有他一个儿子。”

净空低声说：“我似乎问错了话。”

阿彪很快恢复了从前那无所谓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这没什么，人不是一定要有父爱才能活。不过我兄弟和我的关系还不错，他是真心承认我这个大哥，从小我和其他小混混打架的时候，他总是跟着，无论我怎么骂他，他都不走，说实话我觉得那个时候他还挺崇拜他老哥的，那个时候他是个忠实的弟弟。不过自从他喜欢上读书，人就变得越来越讨嫌，我逃学他要絮叨，和人打架他要拦着，就连我抽烟他都想办法把我的烟盒打火机丢进垃圾桶，好在他还没告诉我老头，因此我那个时候特别讨厌他，见了他就想踹，他简直干了我老头该干的事！不过自从我十五岁离家到外面找饭吃，他就再也麻烦不到我了，但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啰嗦，所以很多时候我看了是他的号码都不接。

末世刚开始那会儿，我在贵阳顺道接活儿，车正走在高速路上，我给我兄弟打了电话，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大学，他说家里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我告诉他别费劲儿了，老头要么死了要么走了，那个老家伙不会死等在那里。我准备开着我那辆装玩具的车去接他，但他说学校里的情况太糟糕，校园里到处晃荡着丧尸，一些学生会的人带头儿要往出逃，打头阵的是几个体育部的，他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让我不要管他，保护好我自己。

我当然得去看看，可是等我赶了两天到了广州，他们学校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巴着门的全是行尸，可惜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从前都是小白脸，现在全变了丧尸。我在那一群丧尸里面看了一会儿，没发现有我弟弟的脸，可是那个时候再打电话，他的手机已经不通了。”

净空合掌说：“据说政府是有去组织高校集体撤离，可为什么还是弄成这个样子？”

阿彪道：“估计是捡着重要的撤了吧！现在大学生很值钱吗？我们公司有个打包的从前还是大学生呢！我觉得已经遍地是大学生了，可惜在学校的时候金贵，到了社会上可就没人理，否则怎么不把已经在外面挣饭吃的大学毕业生都带走？更何况他们学校的地点又有点偏僻，所以可能就漏下了。

你说现在的学生怎么一个个都文文弱弱得像个弱鸡一样？我看他们学校就体育部的人还算是个人物，其他的一遇上事儿就跟孩子似的！中间我跟我兄弟通过两回电话，这小子声音抖得都能听到牙齿响，我都能想到他当时是什么样子，脸色发白，两眼发直，嘴唇发抖，就像被吓坏了的小鸡一样，在他旁边我还能听到哭声，而且该死的居然是个男的！那时我就想，别看我弟弟平时似模似样地总是教训我，但一到了这种时候，他还真要跟他老哥学学，起码我不会像他那样弄得吃没得吃住没得住。可是我到底没有找到他。”

净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在山中一直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等我在村子里捡到手机给家里打电话，那边也没人接听了。”

“所以现在的世界就像魔界一样。我从前有个同事很爱看这种魔幻小说，成天拿着手机看，说那里面写的东西都是人想不到的。我就说他发傻了，大伙儿吃烧烤喝啤酒都叫不动他。现在看来魔幻世界真的存在，片刻功夫过后，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许岩、阿彪、沈宝云、云丽和段宝成就向山下走去，查探山里的情况。

经过几天的大雨，山间到处都是泥泞，道路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要滑倒。

路上有时会看到零零散散的行尸，又打倒一个行尸后，沈宝云收回弹弓，说：“它们满身都是泥水，一连几个都是这样，真像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

段宝成皱眉道：“这下可有点麻烦，很可能是下面的金龙河涨水了，那条河上的堤坝已经两年没人修了，我奶奶以前说，解放前那条河发起水来，左近的十几个村子都被淹了，死了好多人，如果再像那样子涨水，底下就成一片汪洋了！”

他们来到山脚下，果然看到山下浊浪滚滚，水面上还能看到许多家具木料、锅碗瓢盆、各种杂物垃圾，但看这幅场景，简直就像从前电视里播放的水灾现场，然后很快就要出现解放军救灾的情景。

最令人张口结舌的是居然有许多行尸漂浮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就像落在水中的树枝树叶一样。它们或者直挺挺仰躺在睡上，就像人浮水一样，只是手臂不时会抬起来，还有的竟然知道抓住一些木板木柱，如同抓着救生筏一样漂流在水上，有几个居然知道巴着木板的同时自己用手臂游水。

水浪把许多东西冲到山脚下，其中就有一些行尸，几个人眼睁睁看着被冲到土地上的行尸在最初发呆了一会儿之后，就僵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向山上走去。

沈宝云连发了几弹打倒几个行尸，云丽阿彪也击倒两个从树林后悄悄绕过来的丧尸。

许岩皱眉道：“这下可有点糟糕，估计附近的行尸全都被卷在水里，顺流而下了。现在只能希望它们不要大规模登陆我们这座山，否则我们只有离开了。”

段宝成狠狠呼出一口气，说：“看来我家住在这里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沈宝云问：“这里有没有另外一条下山的路？我们得多备一条路，如果只有一条路，撤离的时候要走水路，可实在为难。”

段宝成有些抑郁地说：“山背后还有一条路，只是不太好走，你们那辆车通不过，那条路只能走马匹或者摩托车。”

许岩点头道：“先回去吧，我们去看看那条路。阿宝，别打了，它们前赴后继，打不完的。”

沈宝云本来一直在打着上岸的行尸，甚至连漂在水里的也要瞄准，闻言便收了手。

回到营地，在段家小屋里，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目前的情况。

许岩说：“我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行尸上了岸，但照这样下去，山上的行尸很可能越来越多，最后都聚集到这里，会把我们困死的！”

段宝成犹豫地说：“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山上没有看到太多行尸，况且那些上岸的行尸也不是很多，这段日子我们谨慎些，到山中各处清理一下行尸，等水退下去或许就好了。”

许岩摇头道：“宝成，如果我有这么个地方，能够过正常的生活，或许我也不舍得走。这里的确很幸运，没有经历过大群行尸，但当你看到过成千上万行尸的规模，你就知道成群的行尸是多么可怕，它们会把你们这座房子整个儿踩平的！我们也不是现在就要走，毕竟要尽量带上房车，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们不愿走那条小道。可是从今天起要提高警惕，所有的东西都要打包好，随时准备离开。你们最好多带些吃的，再带些衣物药品，打好包裹以免要走的时候措手不及。”

段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先往最坏处打算吧，这房子在你爷爷的时候就有了，可如今也守不住了。也不能光拿食物衣服，身份证也得带上，还有户口本，这要真是到了北京，人家不得查咱们的身份？”

段宝成有些哭笑不得，道：“妈，您别担心了，估计北京现在随便落户，就是那些福利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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