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营地里不断有人去世，沈宝云已经收到了几十个葬礼的消息，有一些她去了，有一些她没去。死亡者绝大多数都是患有慢性疾病的老人，也有一些体弱的孩子。

营地里的条件已经越来越艰苦了，六百多个人是一个很大的数量，每天消耗大量的食物，四周很难找到大的食物囤积处，地里种的粮食还要几个月才能成熟，现在配发的大部分都是蔬菜蘑菇。

清晨，营地周围起了大雾。

小曼在一个小盆里淘着一点可怜的米，叹气道：“唉！东边一百二十多里本来是××市，市区里一定有很多食物，但那里有几十万的丧尸，上一次去侦查的人正好面对面遇上丧尸群，绕了一大圈回来之后连声说‘壮观’呢！”

沈宝云正在洗菜，说：“如果我们有直升机就好了，直接降落在中心商厦楼顶，然后攀爬进去，一个商厦里的丧尸总比整个城市的活死人要好消灭得多。”

“说到直升机，据说从前基地里是有的，但后来能飞回来的越来越少，他们在树林里还看到过坠毁的直升机呢！”

沈宝云心里有些难过，飞机的养护是很困难复杂的，末世之后，基地里缺少专业地勤人员，所以不断损毁也就是可以想见的事情了，真不知道国家现在还存不存在空军。

这时，忽然有人飞跑过来大叫：“所有战斗员快到北面去，那里的围栏破裂了！”

沈宝云和小曼立刻跳起来，拿起武器就向北面跑去，周围的人也都行动起来，很快营地居住区里就只剩下了老人孩子和病弱的人。

北边的围栏被撞破了一个口子，营地外包围着的丧尸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各种枪支不住向丧尸群中扫射，趁丧尸倒下一片的时候，一些年青力壮的人搬着沙袋飞快地堵住了破损处。

沈宝云和一些人正在与已经散入营地的丧尸战斗，她和小曼阿彪结伴而行，拿着弹弓紧张地寻找着，看到前面蹒跚而来的丧尸，就一弹射过去，小曼和阿彪则拿着砍刀铁棒掩护她。

许多无意识的丧尸踉跄着走在营地里，就像夜间的游魂一样，面容惨白，衣服脏污，在迷雾中望去仿佛鬼影森林一般。沈宝云尽量和它们保持一定距离，因为如果陷入丧尸的包围中与它们肉搏，是非常危险的。

一些行尸来到帐篷边拍打着帆布帐篷，里面的人屏住呼吸不肯出声，只有一个帐篷里响起了婴儿的哭叫。留守的人们都抓紧了武器待在帐篷里，没有开门，他们知道外面的战士们会把进入营地的丧尸都清理干净的。

和周围的剧烈枪声相比，沈宝云这一组是十分安静的，悄悄地接近和射击行尸，没有引起行尸的注意，行尸在她们周围的分布仍然是比较分散的，不像枪声激烈的地方那么密集。即使有几个行尸贴近，也被阿彪和小曼击倒了。

阿彪举着铁棒，警惕地望着浓雾中的四周，低声说：“真不错，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沈宝云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举起弹弓瞄准了前面行走着的一个丧尸，一枚玻璃珠又‍‎‍‎‌射‎‍‌了‌‍出去。恰在这时，左边一段距离处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过了一个多小时，浓雾逐渐散去，行尸的踪影暴露得更加清楚，此时人们加固好了破裂的围栏，更可以专心对付潜入营地的活死人。于是面对行动缓慢智力低下的丧尸，围剿变得得心应手。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营地中便再看不到丧尸的影子，鬼影终于被清除了，在地上活动的都是活人的影子。

沈宝云呼出一口气，放下弹弓，说：“这就像大扫除一样，终于打扫干净了！”

小曼也放松了表情，说：“这个比喻还真挺贴切，你看满地都是垃圾，而且还十分沉重。”

阿彪道：“又要烧尸体了，这活儿可真让人厌烦！满世界那么多丧尸，我们得烧到什么时候？”

小曼一笑，说：“好在如今我们把尸体堆放好就行了，点火的另有专人负责，他们几个以后就专门负责这件事。”

沈宝云好奇地问：“为什么？营地里分工精细到这种程度了吗？”

小曼说：“据说那几个人有鼻炎，这样就不用折磨……”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丧尸突然从帐篷后面扑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尖利的牙齿一口就咬在她的肩膀上，红色的血顿时就从衣服里渗了出来。

小曼立刻尖叫一声，手里的砍刀向后一挥，狠狠砍在丧尸的头颅上，但那丧尸完全被本能食欲控制，即使头上挨了重击，也仍然不肯松口，仍然死死咬住小曼肩头的肉向外撕扯着。

阿彪立刻揪住丧尸的胳膊，把它从小曼身上扒下来，沈宝云飞快拔出短刀，向那个被阿彪控制住的丧尸头上狠狠一扎，锋利的短刀没入它的颅骨内，刚刚还在挣扎狂吼的丧尸顿时身子软绵绵垂了下去，阿彪把它往地上一丢，它就像一节枯木一样栽倒了。

小曼慢慢把衣领拉开，只见肩部一块血肉模糊，阿彪和沈宝云都不忍心再看，低下了头。

片刻之后，两个人过去扶住小曼，沈宝云说：“我们回房车吧。”

房车的卧室里，一群人静静地守着小曼，和她关系最深的咪咪拉着她的手痛哭不止。

小曼惨笑着说：“咪咪，你别哭了，阿宝、许岩，你们也不要难过，末世中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了，当初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过不久就会被丧尸吃掉呢！而且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觉得很开心，没有什么遗憾，比起我们见过的其他团队，我们的这个团队实在太好了，还保持着末世前的人性。我要走了，你们今后要小心！”

小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两个多小时，她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一股青气，闭合已久的眼皮开始微微抽动，原本静止不动的眼珠也开始缓缓转动。

沈宝云站起来拿起弹弓瞄准了她的头正要射，咪咪擦了一把眼泪，拦住她轻声道：“还是我来吧。”

她把一条枕巾蒙在小曼脸上，哽咽着拔出腰间的匕首，当转化后的小曼僵硬地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她双手高高举起匕首冲着小曼的头狠狠扎了下去。

枕巾上瞬间染上一团血花，小曼的身体停止了动弹。

许岩红着眼圈儿说：“我们把小曼抬出去吧。”

第二天，沈宝云独自出了营地，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晚上的时候，她终于从营地外面的树上窜回营地，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许岩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她回来了，紧张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急忙跑过来说：“阿宝，你到哪里去了？早上只留了个条子说要出门，结果一天都不见你，让大家担心得要死，刚刚小曼才……”

他忽然顿口不说。

沈宝云安慰地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看，我在外面找到一个背包，里面有很多食物，够我们吃几天的。”

许岩接过背包，那重量令手臂微微一沉，显然收获丰富，但他仍然担心地说：“今后还是不要再独自出门了，人不能永远幸运的。”

当天晚上，团队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熏鱼焖饭、腊肉蘑菇汤、糖烧芋头。

饭后，穆昆感叹地说：“自从离开基地，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阿宝，你的运气真好，简直就是幸运星。”

沈宝云笑着说：“我很希望这份幸运能一直保持下去！”

过了两天，营地里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深夜里，一个帐篷被人用刀子划破，里面的食物丢失了大半。

次日清晨，主人发现了这件事，立刻向军队报案，于是整个营地大哗，在这个时代，食物就是生命，食物被偷走，就是变相的谋杀，只不过手上不直接见血。

军队组织刑侦小组紧急破案，许岩作为前任警官也参与侦缉，借助营地里一个孩子艰难养着的一条骨瘦如柴的小狗，他们很快就破了案，原来就是距离他们不远处一个团队偷窃的，那个团队由于都是青壮年，分得的食物总是显得不够，之前又没有储备物，因此已经艰难了很久，到如今实在忍不住了，便入夜行窃。

营地组织了临时法庭审判他们，决定对他们的处理。

一个男人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的人辩护：“你们能理解的，自从离开基地，食物一直不够吃，我们几个大男人饭量大，每天那么一点食物吃下去，不用多久胃里就又饿得像火烧一样，就这样我们还要去打丧尸，干重活儿！他们那一队反正都是女人和老人，吃不了那么多，又干不了什么活儿，不如分给我们！营地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应该平均分配！”

沈宝云在下面听了，觉得肺里的气体不住膨胀，按照这个人的观点，除了青壮年男人，其他人都没有做出贡献，如果情况再严重一些，按他的意思就应该直接给老弱妇孺停发口粮。

一名军官在上面一拍桌子，说：“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审理你们偷窃案的时候！目前的食物是暂时有些困难，但我们今后会找到食物的，你们怎么不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再说你们怎么就不想一想，如今营地里几乎每个人的食物都不够，其他人也需要食品，况且出外勤的人都有额外补贴，没有白冒险，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公平吗？”

很多人都谴责那一伙人，最后大家投票的结果是，把他们驱逐出营地，因为谁也不愿意和一群小偷住在一起，尤其是他们还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那一队人一听这个判决，顿时就闹了起来：

“不行，我们不走，大不了我们以后赔给他们好了，我们都是壮劳力，肯定比他们有用的！”

“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可以保护营地，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了，你们需要人手！”

“这个年头大家聚在一起才有保障，人少了是很危险的！你们这是逼我们去死吗？”

见周围的避难者几乎众口一词地让他们离开，那个方才为团伙辩护的人拼死一搏地说：“其实营地里偷窃的不止我们一队，还有另一个队伍也不干净，而且是比偷更严重的腐败！你们把仓库里的食物拿出来给了自己的亲信了！”

人们一听，议论声顿时大了一倍，讨论的话题马上从偷盗案转为腐败案，而且情绪更加激动。

主管审判的军官顿时一惊，忙问：“你说的有根据吗？如果造谣，罪行就更重！”

那人用手往人群中一指，大声说：“我一点也不扯谎，就是他们，许岩他们一队，现在大家的食物都那么紧张，唯独他们还大鱼大肉地吃着，灶火上满是腊肉的味道，你敢说没有把仓库里的东西偷拿出来给他们？你们自己又私吞了多少？”

人群中的嗡嗡声更大了，军官狠狠拍着桌子，说：“肃静！肃静！”

这时许岩走上前去，说：“我们的确有一些食物，但那是我们的队友冒着生命危险到外面找回来的，营地有管理规定，自己出去干私活儿的，收获可以自己保留。”

男人叫嚣道：“不可能！这附近已经被我们搜遍了，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你们如果不是从仓库偷拿，怎么能找到？”

许岩说：“我们从外面找到一个背包，里面装了一些食品，应该是过路的幸存者的，他或许是为了躲避行尸，所以才把沉重的背包丢掉。”

男人气得脖子上青筋直冒，满脸通红地说：“你在骗三岁的孩子吗？我们大家一起出去那么多次，都没有遇到这么好的事，你们的人一出去就遇到了？”

许岩说：“事实就是这样，背包里还有一瓶蜂蜜，营地仓库里有蜂蜜吗？”

这句话终于让那个男人脸红脖子粗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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