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总是多变，振海都没空搭理他们。

趁着还有几天种地，他开着拖拉机，带着金兰芝回了趟娘家。车上装着一些板材，是黎母“抓阄”得到的木材，自家留了一些，卖给金学文一半。

金学文前几天来姐姐家，听说黎家木材有多余，就去看了看，买走了一半的木材，比市场价低很多。

沿途路过几个村子，村民都在看谁开着拖拉机出门。

各个生产队都分开，不少人为春耕发愁。没有马、牛和拖拉机的人家，种地要手工，拿着刨根，每人三亩地要种上一阵子。

不到半个小时，黎振海拉着金兰芝就到了金家村。金学武在屋里听见拖拉机响，停在自己门口，他飞跑出来。

“姐，姐夫，你们来了，快进来！”金学武开心地跑在前面。这两年，他长高了不少，不再像个小男孩。

金兰芝肚子有些大了，振海扶着她，两个人走的很慢。

淑芳听到女儿回来了，从屋里赶快出来。振海把兰芝交给岳母，自己准备去车上卸木材，金学武跑回来喊金学文，兄弟两个跟着振海一起去卸车。

金兰芝进屋，上了炕。淑芳给她倒了杯水，还打开一个橘子罐头，放在她旁边。

兰芝笑了，“妈，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啊！兰竹，你来吃吧！”

淑芳摸了摸兰芝的头发，“你也当不了几天小孩了，等当了妈，你就累了！”

振海和两个小舅子，一边搬木材，一边聊天。

振海一直在打听冯大夫家的事，他想起来冯大夫有个儿子和自己一届，经常逃学，而且不在一个班级。他想核实一下，去西安读书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金学武说：“姐夫，村里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只要你想了解的人和事，我都能把情报给你搞来！”

振海：“注意用词，还情报，就是个小道消息差不多！”

金学武嘿嘿地笑了，“包打听各种小道消息，姐夫，打听消息的人，以后是什么职业啊？”

振海说：“看你打听的是什么了，如果是个人隐私，那就犯罪。如果是破案，那就是侦探，如果为了猎奇，再告诉别人，大概算新闻记者吧！没准你还当卧底，抓坏人！”

金学武听姐夫说了这么一堆，由衷的敬佩。姐夫是他见到的农民里，最有文化的了。如今当了小学老师，说话一套一套的！

黎振海和学文、学武两兄弟聊了好大一会，村里各家各户的事情几乎要了解清楚了，冯家的异常让他笃定，自己高考成绩是被人顶替了。可是自己也收到成绩单了，怎么就没考上大学呢？

吃饭的时候，黎振海也在思考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

金胜昔看了黎振海的样子，以为他不愿意把木材给金学文，从兜里掏出来200块钱给振海，说是金学文买木材的钱。

振海慌忙拒绝，说学文给钱了，千万不要重复给钱。这东西本来也是白来的，给不给钱都没啥。

金胜昔没有再追问，准备悄悄把钱塞到兰芝的手提包里。

金兰芝看到爸爸的动作，她假装看不见。都是爹的孩子，他居然付钱给女儿，买的东西给儿子，帮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女儿明显看着像个外人。他想给钱就给吧，自己也不怕钱多。

金学文盖房子的木材终于搞定，心情特别好，端着酒杯和振海喝了一杯又一杯。振海起初觉得没事，越喝越上头。最后直接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一看醉成这样，也没办法开拖拉机回家了。学文、学武把他抬到炕上，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兰芝在一旁陪着他，地上放了个脸盆，防止他吐一地。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坐在旁边等他醒来。

振海这次醉酒比在酒坊更严重，感觉头痛欲裂，身体被焊接在炕上无法起来。面前有几个人在问他话，似乎是个翻译官，问他“招不招，马俊藏哪里了？”

“马俊是谁，不认识啊！”振海回答。

“他竟然说不认识，给我继续打！”那个翻译官拿着鞭子过来抽他。

振海完全懵了，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触感真实，觉得这就是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摆脱，如梦魇般，他睁不开眼，大声的喊着“马俊，我不认识，不认识！”

金兰芝听见振海的梦话，心想谁是马俊呢？马俊把振海怎么了？

看到振海不清醒的样子，她摇了摇他的胳膊，准备把他唤醒，以后不能让他喝酒了，醉酒都出幻觉了。

金兰芝喊了半天也没有把振海喊醒。金学文和金学武两兄弟把振海扶起来放在炕上，让他躺好睡觉。兰芝对两兄弟说“自从他在酒坊里喝多之后，他现在喝酒好像是不行了，一喝就醉，所以以后还得注意了，别和他喝了！”两兄弟点头称是。

金学武看着姐姐说：“姐夫刚才做梦喊的人名字，好像是村口上烈士墓上的那个女英雄，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怎么会梦到他呀？”

金兰芝说：“也许是重名吧，做梦这事儿我们还能控制？谁知道怎么回事。说吧，你们两个和你姐夫说啥了，嘀嘀咕咕的，他跟你们打听什么呢？鬼鬼祟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金学文说：“姐，姐夫在打听高考分数的事，他怀疑自己的高考成绩被人顶替上了大学，而且我们怀疑顶替的人是冯志远，冯志远原来学习特别差，经常逃课。比我逃的还多，怎么可能他考上了大学，结果当班长的振海没考上，我们当时为什么不怀疑一下他们呢？”

金兰芝说：“高考已经停滞了十年，刚刚恢复，谁也不会想到自己就是能考上那个啊！而且替考这件事情，如果没有确定的证据，拨乱反正相当难。而且单凭冯志远一个人，是无法把冒充这件事情顺利进行的。如果没有更高级别的人物来从中作梗的话，像迁户口、政审这些都是大问题。而且我记得，你姐夫收到的成绩单就是一张手写的纸，上面并没有什么公章之类的。是不是在公布成绩的那一刻已经就是假的了？”

金学文和金学武听见姐姐这么说，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到哪去找一些蛛丝马迹呢？都过去这么久了1年多的时间了，可能连成绩单都找不到，证人就更加难找！

金兰芝说“只要做过的事情肯定会留痕迹，我们大家可以一起来查一查这件事情，但是不要声张，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过广，如果我们声张，等于给了坏人逃跑的机会，或者冯志远在外地再也不回来，我们也没法核实这件事情。”

振海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他感觉仿佛自己回到了过去几十年，然后又回到了现在。在梦里他仿佛也不是自己，可是醒来之后又到把梦全都忘记了，看到大家都愣着眼睛看他，他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起床喝了点粥，准备和兰芝回到头号村去。

他们两个回去开着拖拉机，路过街里的时候，振海把车停下，带着金兰芝 到供销社买东西，有小孩用的，还有孕妇的营养品，同时还买了一些种地的种子，因为马上就要春耕了，种地需要种子，而且下地的时候最好穿‌‎‍‍‌黄‌‎‍‍‌色‌‍‎‍的胶鞋，他准备给兰芝和自己都买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