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这么说。”温慈道“李元昊生性多疑,兴许他会派人来上京查探,等情况‘属实’再动手不迟。”
“李元昊已经行动了,他对丰州下手了,不是吗?”宴徐行又道。
“也许只是在试探。”温慈还是不肯罢休,“边境遥远,来往不便,上京得到的消息本就慢了几日,战场瞬息万变,未必会按照咱们的计划走,其中的道理你比我清楚。”
“我知道你想为纳兰真报仇,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温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想你保证,只要边境之事解决,乔丞相一定不会活着。”
圣上已经对乔丞相起了杀心,乔丞相的死不过是早晚之事,就像西夏人想利用他一样,圣上也想让乔丞相发挥最后的价值。
宴徐行蹙眉,正要说话,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主子,西夏人上当了!”黑衣人半跪在地上,“他们进攻丰州是个幌子,目的地是渭州!”
宴徐行猛地站起身来,通红的双眼折射出迫人的寒光,“当真?”
“当真!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个心眼,攻击丰州的兵力也很多。”黑衣人回道。
“有多少人?”温慈插嘴问道。
“约十万人兵马!”黑衣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多不少。”
“坏了。”温慈面色不善,“按照之前的说法,在丰州附近的二十万兵马只有五万人去丰州,剩下的十五万兵马等着命令行事,但现在西夏人有十万兵马攻城,丰州未必支撑的住!”
“他是想双管齐下。”宴徐行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霍珩一直没有主动进攻,丰州的兵力加上五万兵马守不住吗?”
“难!”温慈沉声道“我们原先以为李元昊会将所有的人马用于进攻,但不曾想他竟然这般大胆,留下十万人在丰州,也不怕进军渭州失利。”
他说着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温慈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也是武将出身,和那些将军们相处久了,也略微懂一点兵法之道。
通常战争总是有主有次的,寻一个地方集大量兵力攻破才是上上之道,可现在西夏兵分两路,同时发难,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能说明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或者说他准备孤注一掷了。
”宴徐行缓缓开口,“和我们一样,他们也知道这次战争的意义。”
事情发展有些意料之外,他低谷了西夏人的疯狂,也高估了大仁的士气,但若是丰州可以守住……
“主子!”又一个黑衣人出现,相比较之前的那个人,这个人的气息更加不稳。
“丰州急信!”黑衣人喘息着,飞快地递过一封信。
宴徐行接过一看,寥寥几行字却让他看的惊愕不已,“霍珩设计引西夏人入丰州城,水淹其六万大军,西夏人已经后退五十里,丰州暂时守住了。”
“什么?”温慈一把抢过信件,快速扫了一眼,“消息可真?”
“真的!”那个黑衣人道“霍小将军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急信入京。”
“圣上定得了消息,修停我们需要立刻进宫。”温慈抖着信,激动道“如果丰州之围可解,那便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霍珩这一举动不可谓不大胆,牺牲了一个丰州城,却给他们赢得了时机。
西夏人这一波损失惨重,定无再战之力,等到那五万援军赶到,丰州便可无虞。
“好!”宴徐行答应一声,脚步一抬正要出发,却又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纳兰擎,低声唤道“先生……
“没事,你去吧。”纳兰擎憔悴的脸上强撑出一抹笑,“该死的人定会死,我不着急。”
只要能给纳兰真报仇,他等的了。
谢庭也道“大事为重,这里一切有我们。”
从他们口中,他也猜到了几分。
宴徐行听罢,沉默着点了点头,冲了两人抱抱拳,“先生放心,边关之事了结之时,便是师兄大仇得报之日!”
说罢,他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往外面走去。
温慈急着回宫,先走了一步,宴徐行去了一趟书房,等路过存放着纳兰真尸体的灵堂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主子?”莫听也看见了宴筝跪在地上的身影,低声道“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很伤心。”
宴筝和纳兰真的感情比起他和纳兰真要深的多,宴徐行目光深邃,半晌后大步离开。
风中只留下一句话,“将西夏人大败的消息透露给乔丞相。”
在乔家老管事的记忆里,乔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乔晚凝被范庸带走,音讯全无,乔丞相被刺伤,生死未卜。
主事的乔夫人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乔家大郎不得不担负起乔家的重担。
乔丞相被刺伤一事只有住在府中的学生和乔家人知晓,旁人只以为是乔丞相身子不适,需要修养。
然而乔丞相的学生天生反骨,他们觉得乔家本家和乔丞相早已离心,未必能照顾好乔丞相,非要亲自看着。
乔家人当然不服气,以乔六郎为首的乔家郎君们和那些学生每日都要吵上好几回。
往常宁静安和的乔府不复存在,现在闹哄哄的像是市井之地。
宋寻一进来乔丞相住的院子,便听见门外起了争执,对此他目不斜视,大步跨进房中。
宋寻刚一进来,便被满屋的药味熏到了。
“你竟然来了?”乔家大郎守在乔丞相的床塌旁,透过纱帘看见宋寻来了,将手中的药碗顺手递给老管事。
“我来看看他。”宋寻没有进去,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人敬畏的乔丞相了,你何必来此装模作样?”乔家大郎一边出来,一边不屑道。
不是所有人对乔丞相都尊敬,也有人对他极其反感,自从乔丞相牵扯到科举舞弊一事后,许多人明里暗里看着好戏,时不时地讽刺几句。
乔家大郎引以为傲的身份成了他的枷锁,走到那里都有人看着他、谈论他,他已经看多了虚情假意,也听多污言恶语。
宋寻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乔丞相,方才道“你我相识多年,何必说这样的气话?”
乔家大郎冷哼一声,两人年纪相仿,宋寻受教于乔丞相,自然相识,对彼此的性子更是了解。
正是因为知晓宋寻的性子,乔家大郎才觉得讽刺不已。
门外的吵闹声他不是听不见,只是不愿意去管罢了,那些学生的心思他也能猜出一二。
兴许有地人是真的关心乔丞相,但这份关心有没有夹杂着其他意思,谁也不得而知。
也只有宋寻这个早早离开乔丞相、处处忤逆他的学生是唯一真心对他之人。
“我想你误会了。”宋寻淡淡道“我来看他固然有几分师生之情,但也仅至于此,他的所作所为我不认同。”
“放肆!”乔家大郎怒吼道“你相信了那些人的鬼话是不是?你也认为祖父真的背叛了大仁?”
“证据摆在哪里,信不信由不得我。”宋寻道,他做了两年的提刑官,看多了虚假的人心,能信的也只有证据。
日期:2024-04-22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