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蒙古,苏小童这几日一点也没闲着,日日都策马而奔,在偌大的草原上,肆意欢脱地跑着、喊着、跳着,巴雅尔和隐世卿紧随其后,就连冷攸宁也被这偌大的草原吸引了,和乌力罕并肩走在上面。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地上的绿草,也吹动了人心。
乌力罕停下脚步,双手架在她的肩头上,看着她,问道:“我知道你答应嫁给我的原因,其实,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会帮你······帮你报仇。”
“嗬嗬,嫁与不嫁,娶与不娶,在我眼里早就一文不值了!你权当是我们在交易吧!”冷攸宁面无表情地说道。
“交易?难道我们之间除了交易关系在没有······你当真没有爱过我吗?”
“爱?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在爱了。”
“你可真是个狠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这回可让你说对了!不过,那得看对谁了。”
说罢,冷攸宁便象征性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香吻,算是为了报答他吧,然后,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而此时,苏小童正骑着烈马在草原上奔腾,“驾!驾!驾!你快点!再快点!唔唔唔······哈哈哈哈!太爽了!师兄,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吧!我可太喜欢这里了!”
回头笑着看向隐世卿,结果没注意,马跑得太急,与迎面而来东升骑的马撞在了一起,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哎呀!疼死我了!”苏小童摸了摸屁股。
东升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地起身,说道:“你是谁?”
苏小童斜睨了他一眼,突然眸光一转,多了些疑惑,心想,“这人?这人怎么和我长得好像啊?”
隐世卿和巴雅尔从远处跑来,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抬起来,巴雅尔抬头看了一眼东升,下意识地说道:“诶?你们······你们俩长得好像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们怕不是亲兄弟吧?”顺便开了一句玩笑。
“喂!你没长眼睛啊?没看见我吗?疼死了。”苏小童指着他骂道。
“嗬!谁眼睛瞎还不知道呢?”东升冷冷说道,无心搭理他,转身便要离开。
苏小童平时在山上被欺负惯了,想着能不能来这儿欺负欺负一些小喽啰,瞧着东升木木讷讷的,便心上一计。
待他方要上马离开,立即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反转扭了一下,紧紧地缚着他。
“喂!你疯了吗?你给我松手!”东升顷刻怒了。
就连在一旁的隐世卿和巴雅尔,也说道:“小童,我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你这未免有点······”
“不行!今天我要你看看我苏大爷的厉害!”
苏小童见他不还手,心头越发得意,双眸被“猖狂”二字覆满了。
“我在说最后一遍,松手!”东升似乎有点忍无可忍。
“嗬!恕我办不到!”还是那副得意的样子。
东升撤了右脚,左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他的肋骨上,顺便又扯下了他的外衫,顺着外衫撕开了他的衣袖,只见一个鲜红的胎记,瞬间停了手,就连心头也跟着震了几下。
“喂!你这个登徒子!好色鬼!青天白日竟扯走我的衣服?难道你们蒙古人都像你这样不懂礼数的吗?”苏小童指着他骂道。
“我不是蒙古人。”东升垂下头,语气淡淡地说道。
“嗬!你不是蒙古人?难不成是汉人啊?”
“我就是汉人。”
“什么?他是汉人?”苏小童看向巴雅尔。
巴雅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把衣服还给我。”
东升视线像是粘在他的身上似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仔细地打量了五官,还有手臂上的红色胎记,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你是孤儿?”
“哟?你还挺神的嘛,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孤儿。”
“捡你的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师父了。不过,他老人家来无影去无踪的,鬼知道去哪了。”
“那······那你······那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亲人?诶!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苏小童缓过神儿来,抢走了他手里的衣服,转身离开。
巴雅尔似乎看出了什么,走到东升身边,问道:“东升,你是不是想说,小童可能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
“你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他,也许他已经死了。不过,今日见你和小童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巴雅尔和东升自然是很熟,他们二人一同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了。
“与其你在这猜来猜去,还不如当着他的面去问问。”又接着说了一句。
站在旁边的隐世卿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童的确是孤儿,我也是。师父曾说过,那年战乱频发,小童是他在死人堆了抱回来的,那是他才三岁不到。”
“那年可是朱元璋起兵造反的一年?”
“这我就不记得了。”
“小童手臂上有胎记,你背后也有胎记,你们不会······真的是亲兄弟吧?”巴雅尔喊道。
东升一听,拔腿就去追苏小童。
不过,隐世卿倒是一脸阴沉地站着原地,面色极其地难看,趁她转身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搂在怀里,附在耳边说道:“你个女孩子家的,怎么知道东升背后有胎记。”
巴雅尔转了转心思,知道他有点吃醋了,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啊······这个嘛。我和东升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所以······可能知道的多了一点。”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哦!不敢了不敢了!”
“以后除了我,比谁都不许看知道吗?”
“那阿兄,阿爹也不可以吗?”巴雅尔故意逗他。
“哼!你这个小野猫,着实可恨。”
隐世卿一时哑口无言,满眼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另一边,东升追上了苏小童,直奔主题问道:“我是汉人,你也是汉人,我是孤儿,你也是孤儿。而且,你手臂上有胎记,我背后也有胎记,我们又长得那么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苏小童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心头颤了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言外之意?我们是兄弟?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看!”东升脱下外衫,梨花形状的胎记瞬间勾住了苏小童的心。
“这胎记······这胎记?和我的一样?一模一样。”
“你过来!”
东升又抓住他的手腕,带他到了自己的住处,盛了一碗清水,又拿起银刀,分别在他和苏小童的手指上轻轻一划,滴滴鲜血流入一碗清水中,瞬间融为了一体。
苏小童瞳孔瞪得大大的,看了看碗里血滴相融,又看了看东升,一滴清泪从眼底划过,“我不是孤儿了,我不是孤儿了!我有哥哥,我还有哥哥。”
“弟弟!”东升紧紧地抱住他。“哥哥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阿爹阿娘在天上,一定会······”
“阿爹阿娘?”
“嗯嗯。”
“哥,你给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把我抱在怀里,喂我稀粥。”
“好,我们兄弟俩,好好聊聊。”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冷攸宁那里,几乎全蒙古的人都知道了此事,但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方才收到了朱棣的信,信中还夹了布和长老给的信,说他意图谋反。
接着又来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到很像是陈情书。
瞬间昔日美好的过往如滔滔江水一般,向她涌来,那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将要瓦解,但又想到朱棣亲手杀了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抵过了一切。
冷攸宁转而想到,既然东升是苏小童的哥哥,他又是布和长老身边的人,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他,策反呢?义子如何?义父又如何?现在他有了亲弟弟,这一切自然还是要以自己心尖上的人为重。
不出所料,翌日一早,冷攸宁就去“拜访”了东升!
“话我就说到这了,至于你怎么选是你的事。”冷攸宁小口抿了抿说道。
“义父待我不薄。”
“那苏小童呢?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可别忘了。毕竟,这老话说的好,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况,这布和长老多精明啊!功成之后,难保他不会狡兔死,走狗烹。”
“可······”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冷攸宁拂袖而走,留下一丝轻蔑但又意味深长的笑。
随后,她又去见了阿尔布古族主,与他说了此事,看他没有大吃一惊反而泰然自若,便能猜到,他早就知道布和长老会谋反,但这一切只不过都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于是,二人合谋,商量了一个大计策!
转眼间,三日后,是冷攸宁与乌力罕成婚的日子,也是巴雅尔和隐世卿成婚的日子,但没想到,偏偏是这样的日子,却搞得满城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东升最终还是选择了苏小童,他的亲弟弟。又将布和长老的计划和盘托出,所以,提前调换了阿尔布古族主酒杯中的毒酒,但不知道是何人偷偷地将那杯毒酒放到了布和长老的面前。
两对新人拜了天,拜了地,拜了高堂。
布和长老眼看着阿尔布古族主饮下了那杯设计好的毒酒后,立即传令下去,将整个蒙古包围了起来,气定神闲地夹着菜,饮着酒。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阿尔布古族主假装慌乱,起身喊道。
这时,布和长老不紧不慢地起身,捋着胡须走来,“禀告族主,您应该退位了!”
“哈哈哈,想不到,真的是你!你真的谋反了!”阿尔布古族主发出一阵苦笑。
“这个位子本就该是我的,这些年让你霸占了那么久,是时候还给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选了我,而不是你?”
“你少给我······”
阿尔布古族主打断了他的话,气如洪钟,大声地喊道:“因为民心!因为仁善之心!我有!你没有!所以,你不配!”
“哈哈哈,哈哈哈,不配?但今天,你看我配不配!”布和长老拍了拍手。
外面士兵没有立即行动,反而策反,走进来拜道:“族主!”
布和长老瞬间变了脸色,身体微微发抖,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你!你们!反了你们了!”
“反了的人是你!”冷攸宁掀起盖头指着他骂道。
“东升呢?东升!东升!”
“他在这儿。”冷攸宁指了指,带兵走来的他。
“东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策反了?”冷攸宁发出张狂的笑声。“哦!对了!还有你与联系多年的燕王殿下!”
“东升!我是你阿爹啊?!你怎么能背叛我?是不是因为他!”狠厉地看向苏小童。
“对不起!阿爹,我······”
“嗬嗬嗬!我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啊!嗬嗬嗬!”布和长老冲天大喊道。
“兄弟!我自问对你无愧于心,你为何不能······”
“你闭嘴!成王败寇,你不用在这里假慈悲了,要杀要剐,随你!”布和长老打住了他的话。
“我不会杀了你。”
“你······”
“来人!传令下去,布和长老曾与本族主有过救命之恩,故而免除死罪,贬为流人,一生不得相见。”阿尔布古族主甩了甩衣袖,背在身后,阖眸不语。
东升含泪走到了他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布和长老脚边,磕了三个响头,“阿爹,是儿子不孝!是儿子对不起你!来世,来世儿子做牛做马,还给你。”
布和长老狠狠地盯着他,转身便拂袖离开了,但走到半路,却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就连冷攸宁也被吓了一跳,缓缓地抬头看向阿尔布古族主,不禁地在心里冷笑道:“嗬!权利!权利啊!救命之恩又如何?在利字面前,什么都不是。”
东升也没想到,明明把那杯毒酒······可怎么会······同样,下意识地看向了阿尔布古族主。
“阿爹!阿爹!”东升把他抱在怀里,仰天长啸道。
那声音可与杜宇相比拟,与猿啸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