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闻见桂花糕的味道,甜腻得像个未出阁女子的笑靥。
“师兄,新鲜的桂花糕来喽!”
巴雅尔端着一碟做好的桂花糕,阔步走来,苏小童跟在身后。
“嗯?阿兄,今日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呢?”
乌力罕抬手向她额头轻轻打去,“怎么越发得无礼了?”
“来!阿兄尝尝,是巴雅尔亲手做的!”拿起桂花糕,就往他嘴里送。
咳咳咳——
隐世卿攥紧拳头,放在嘴下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师兄,你也来吃一口。”巴雅尔又拿出一块桂花糕,亲昵地送到隐世卿的嘴里。
“唉······这种事都要争风吃醋,师兄啊!”苏小童摇摇头,表示不解。
“好了,先说正事。”乌力罕略微严肃地说道。
“什么事?”苏小童抢了一步问道。
“皇上今日下旨,外族人不得久居大明,遂下旨,命我······”
“皇上要赶我们走?!”巴雅尔未等乌力罕说完,就插了一句。
“嗯嗯。”
“师兄!”巴雅尔向隐世卿投向求助的眼神。
“这圣旨下得突如其来,想来必有蹊跷。”隐世卿转了转心思说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不无道理。”乌力罕眸光一闪。
“那我们真的要走吗?阿兄!”巴雅尔扯了扯隐世卿的衣袖,眸中闪着光,又略微乞求地看向乌力罕。
“恐怕有人不想你走。”
“那巴雅尔就不走了,好吗?”
“你若不走,我也不走了!”乌力罕想了想说道。
“那阿兄······你?”
“这五台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暂且就在这住下吧!”乌力罕看了一圈,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这。”巴雅尔看了看隐世卿。
“随你!”隐世卿随意地摆了摆手。
“好啊好啊!统领大人,打算何时带我回蒙古啊!”苏小童凑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有点殷勤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冷攸宁你们不打算去找了吗?”乌力罕问道。
“啊!这个嘛,她玩够了会回来的,不着急不着急,没了她,这几日清净不少呢。”苏小童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嗯嗯,待我安排好一切事宜,明日就搬来山上。”乌力罕挥挥衣袖。
“这么快?”巴雅尔始料未及。
“你说是这个快呢?还是我们回蒙古快?”
巴雅尔一听,没有在说下去,吃瘪的样子着实可爱。
今日一早,冷攸宁见朱允炆一如往常,只留下了个小字条,不由地摇了摇头,一人出了东坛桃林,去了集市。
“嗯?我好像来过这里吧?好熟悉啊?”
冷攸宁挠了挠头,向四周看去,一品楼还是一品楼,茗烟阁还是茗烟阁,不过是喝酒的人变了,唱曲儿的人也没了而已,到底是不如早些年那般繁华的光景。
“新鲜的好酒啊!客官,要来尝尝吗?”茗烟阁门口吆三喝六的小二竟有些许面熟。
“这酒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不好喝?不要银子?”冷攸宁卷动两下头发,又扣扣玉指。
“咦?公子,好久不见啊!”小二点头哈腰地说道。
“嗯?我们见过吗?”
“公子莫不是近日发迹了,识不得小人了?”
冷攸宁嫌自己的青丝太过繁杂,索性直接寻了一枯木枝将其挽起,原本就喜欢穿素色衣衫,如此乍一看倒像是个男子。
“嗬嗬!你怕不是故意与我套近乎,邀我去喝酒吧?”冷攸宁冷笑道。
“公子再想想?那日你可将一壶酒全部泼洒到小人的身上,幸亏那位公子好心,赏了小人银子,这才治好了淤青。”
“淤青?一点小伤还用治吗?擦点药酒,隔几日便会痊愈啊。”冷攸宁笑道。
“看来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二啧啧道。
“你少给我玩那些滑头!去给我拿壶你们这里上好的酒,再来一盘花生米。”冷攸宁摆摆手,也无心再听他在这里花言巧语地套近乎。
小二殷勤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进去,高声喊道:“来壶酒!外加一盘花生米!”
冷攸宁冷冷笑道:“嗬!人啊······啧啧啧。”
随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拄着下颚,拿起一颗花生,有点发怔地送到嘴里,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大门口,脚踝还在不停地晃动,直到一盘的花生米都被她吃完了。
“小二!再来一盘!”高声喊道。
小二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重新端出一碟冒着热气夹杂着丝丝甜味的花生米。
“公子?怎么样?好吃吗?”
“嗯,还不错!”
“怎么不见那位公子啊?”小二殷勤地给她倒酒。
“那位公子?还有哪位公子啊?”
“就是······”
小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既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用何种词来形容他,总之就是话到嘴边,竟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嗬嗬!”冷攸宁大口喝下了酒,笑道。
小二又被另一桌客人叫走了。
冷攸宁越想越不对劲儿,总觉得这里极其眼熟,小二的话又不像是作假,就连这酒味都有点熟悉。
方要再喝下一杯,突然手抖,洒了一桌,只觉神经一个激灵,头痛不止。
啊——
“这······怎么突然头这么痛?”两只手不停地捶着脑袋。
就连脑中时不时地还会浮现出一些熟悉但又陌生的画面。
“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嘶嘶嘶。”
痛得她额头生汗涔涔,身子直发抖。
“不行不行,我······我要回山,要回去。”撑着无力地身子,向门外走去。
方走不到一步路,就被小二拦道:“公子!是要离开?”
“让开!”冷攸宁一手甩开他。
“公子!您······您这还没有给银子呢?”
“没银子!你给我让开!”冷攸宁只觉背后一阵发冷。
小二见她想吃霸王餐,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挡在她面前。
“原以为公子是飞黄腾达,不记得小人,原来公子是打算吃霸王餐啊?嗬!我就说嘛,你这个穷酸样,能有什么······”
“滚!给我滚!”冷攸宁忍着头痛,不想再听他说半句话。
“不行!本店可没有吃霸王餐的规矩,赶紧给银子!”
冷攸宁神经一激一激的,就像是挑拨着琴弦似的,疼痛难忍,倒也无力再出手防他,只得硬着头皮跨出门槛。
谁料,方走不到一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咦?公子?来人啊!来人啊!”小二慌里慌张地喊人。
待冷攸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墙体发黑裂痕条条,墙角也结了好多蜘蛛网。
“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粗喘了一口气,起身张望着。
突然,远处传来碎步声,小二肩头搭着一条绢布,昂首走来。
“哟!醒了?醒了就起来干活儿吧。”将绢布随手一扔,恰好扔在她面前。
“干活儿?干什么活儿?”
“你说呢?”这下子小二也不用“您”了,直接改称“你”!
“少废话!赶紧说。”
“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公子你吃了两盘花生米,外加一壶酒,那可都是沉甸甸的银子啊!你若没银子付酒钱,那就去伙房烧火做菜,好偿还你的债啊!”
“笑话!谁说我没银子。”
“哦?既然公子有银子,那就······”小二两手摊在她面前。
冷攸宁自信地摸了摸腰间,知道自己摸了个空,脸色瞬间白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今日的银子没带够,你······你等我回去一趟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二打了回去,“哎呦,公子可别拿小人取笑了!你这法子,我见多了,是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笑话!”冷攸宁浑身上下又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一块玉佩。
想来是昨晚朱允炆送给她的,此时正派上用场。
“呐!这个玉佩可够买下你这家小破店了吧?”冷攸宁随手甩给他。
小二两眼发光,咧着嘴狂笑道:“够了够了!”又放在手心颠了颠。
又恢复之前的模样,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怎么不早说?方才对公子有些失礼,还请公子见谅。”
冷攸宁不屑瞧他,穿了鞋,便要离开。
“公子!您等等啊!这还没给您找银子呢?”小二招收喊道。
“不要了!你留着吧!”声音越来越远。
转眼间,蔚蓝的天空被墨色遮住了天野,今夜既无朗月也没有繁星,一切都被掩映在墨色的乌云之下,偶尔吹来一阵风,甚是觉得刺骨。这样的夜晚如同走在不见人影的巷子口处,阴森笼罩着一切。
直到冷攸宁回来时,都不见朱允炆的影子。
远远望去,茅草屋竟被黑天掩下,若不走进仔细一瞧,定不会发现,那处竟有一茅草屋。
冷攸宁负手,信步向里走去,摸着黑寻了一根蜡烛,将屋子点亮,这才能在黑暗中找寻一心安的“地方”。
“嗯?这家伙,竟敢爽约?果然是空有一副皮囊,唉······”
“罢了罢了!明日再说吧!累了一天,也困了······”打了一个打哈欠。
承乾宫内可是明星荧荧,灯火不熄,欧阳紫宸端着一盅参汤向里走去,又屏退了众人,“这里有本宫服侍着,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皇上!”眉眼欢喜,将参汤放在朱允炆的右手边。
“这么晚了?还不睡?”
“皇上不也没睡嘛。”
朱允炆扭了扭眉心,“疲倦”二字写满在他的脸上。
“皇上可别累坏了身子,把这参汤喝了吧,这可是宸儿特意给您做的。”端起参汤送到他的嘴边。
朱允炆耸了耸鼻子,眉头一皱问道:“这什么味道啊?怎么有点······”
“没问题啊?可能是皇上太累,连鼻子都不好使了。”欧阳紫宸趁机说道。
朱允炆想想也是,半信半疑地喝了下去。
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欧阳紫宸微眯了眯双眼,似笑非笑。
“这天也黑了,皇上要不我们······”
“玉生!玉生!”朱允炆只觉身上一沉,迷迷糊糊有点站不稳。
欧阳紫宸见机,扶起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皇上别叫了,他们都让宸儿打发走了!今晚皇上,能不能给宸儿一个小皇子?”
早在参汤进到御内之前,欧阳紫宸就放了十足的量进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必然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朱允炆意识尚且清醒,猛然地推开她。
但却被她死死地挽住胳膊不放,只觉周身火热,眼前似乎出现一娇容女子的。
“芷儿,芷儿!”朱允炆迷迷糊糊地喊道。
“什么?皇上再说什么?”贴近他问道。
“芷儿!芷儿!你过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什么芷儿!她胡芳芷早就死了!皇上怕不是糊涂了。”欧阳紫宸瞬间脸色铁青。
“不······芷儿没死,芷儿还活着,还活着。”
“她死了!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像一条发了疯的母狗似的,大喊道。
欧阳紫宸将他摔在龙床上,一个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承乾宫。
“娘娘!”胡承坤从转角处走出来。
“吓我一跳!”
“娘娘怎么没有······”故意将话说到一半。
“本宫今日没心情了!”
“这个是大好的时机啊!娘娘可不能错过了。”
“错过?本宫又何尝没错过他一次!那个贱女人都已经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真是晦气。”欧阳紫宸咬牙切齿地骂道。
“娘娘口中说的女子是?”胡承坤转了转心思,半天后才开口问道。
“滚开!和你有关系吗?”
欧阳紫宸瞪了他一眼,径直地向自己的寝殿走去,周身似乎被冷气缠绕,所过之处,无一花一草幸免。
“你就是那个贱女人!”胡承坤啐了一口,又揩了揩嘴唇。
黑幕之下,见不得他那张“狰狞”的模样,也看不清那双幽深的黑眸,但从他所站之位可以看出,他正死死地盯着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