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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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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儿又叫秸秆,在林区没人烧它,主要是太不抗烧,一燎就没,要不停地往灶坑里填。

拖回去以后,才发现大水缸见了底,拿起葫芦瓢,舀出半瓢做引水,倒进一旁的手压井里后,赶快上下压。

很快,地下水被抽了出来,压了半缸我才停手。

往锅里?了几瓢,开始点灶坑。

坐在小板凳上,望着噼噼啪啪燃烧的苞米该子,我莫名地恍惚起来。

怎么就鬼使神差,跟着他跑这儿来了呢?

虽说自己对这位老一代贼王有些兴趣,可这并不是自己的性格,而且这大脑袋又能把人烦死……

一捆苞米该子烧完,大锅里那几瓢水也烧开了。

唐大脑袋出来了,端着个多处崩瓷的搪瓷盆兑好冷热水,进屋给老爷子擦身子。

我倚着门框,点了根烟。

看着他肥胖的身子忙忙碌碌,我有些感动,这活他以前肯定常干,不然手脚不会如此麻利。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又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师徒!

难得!

真是难得!

我对这家伙的好感度又回来了。

但我深深的明白,这种感觉不会长久……

终于收拾利索了,唐大脑袋把褥子和那些衣裤卷一起扔了出去。

屋里空气总算好了一些,他在厨房洗着手。

我倒了三碗开水,放在了炕沿上。

楚爷穿的利利索索,斜靠着被垛,先前那副不死不活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爷,喝口水!”我客气了一句。

那双老眼看向了我。

我不由一震!

先前他一直闭着双眼,估计也是因为难堪,毕竟一身屎尿,还要光着身子被唐大脑袋来回翻腾。

此时这双眼睛就如夜空中的寒星,仿佛瞬间就能将我看穿。

这哪里还像八十多岁的老人?

“小伙子,什么蔓?”他问我。

我拱了拱手:“见过楚爷,晚辈打虎蔓!”

“爹,”唐大脑袋洗干净了手,进屋说:“他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小武,雪城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几年不出手,出手吃几年……!”

不知道他从哪找来一炷香,点着后插在了墙缝上。

我呵呵一笑,端起一碗水送了过去。

老人的双手从被窝里抽了出来,我这才发现,他两只手都没有食指和中指,齐刷刷的从根部被砍断了。

我有些吃惊,谁这么狠?!

他丝毫没有忌讳,说了声谢谢,伸手接碗。

我见他端实了,才松开手。

可就在这时……

他两只手像被碗烫到了一样,满是热水的大碗一抖,眼瞅着就要打翻。

电光石火间,我伸出了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碗。

中指在碗外,食指泡在热水里。

“瞅我这笨手笨脚的……”说着话,他两只手又来端碗。

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既然已经出了手,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我一动不动。

他两只手已经抱住了这只白瓷海碗,一股‌‎‍大‍‌‎‎‍力‎‌‍‎从碗身传了过来,他用的是两只手,六根手指!

而我,只用了两根手指。

碗里的水起了微澜,看着就像又一次烧开了一样。

瓷碗,始终纹丝不动!

一分钟过去了。

此时我俩只要再加一点儿力气,这只碗就会碎。

唐大脑袋垂手看着,一言不发。

楚爷眼角微缩,“刹那芳华,转瞬即指……你是西安老佛爷的徒弟?”

我摇摇头,轻声说:“您端好了,可别再烫着……”

说着话,我收回了两根手指。

这碗水一滴没洒,稳稳地在他手里。

双手端着碗,他看向了唐大脑袋,声音有些冷:“亮子,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以为是[来河子],可谁知道是不是个[黑探子]?”

[来河子],指的是自家兄弟。

[黑探子],说的是卧底丨警丨察。

他不是在怀疑我,而是怪我不肯承认师门!

我笑道:“楚爷勿怪,我与佛爷确实不曾过礼,不过我爷俩儿有缘,所以他才将[刹那指]传授于我……”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同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还是有所怀疑,毕竟荣门与相声界十分相似,不磕头认爹的话,没人会把压箱底儿的手艺轻易传人!

唐大脑袋说:“嘎哈呢?斗鸡似得?老楚头,你他妈又不老实,不是说自己要死了吗?刚才一动不动,收拾利索又活蹦乱跳了是不是?”

楚爷那双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不再看我。

他长长叹了口气,“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江湖更是如此!老一辈死的死、判的判、残的残,总会有后辈再领风*,成了新的传说……”

说着话,他一仰头,将那一碗热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随手一抛,海碗稳稳地落在了炕沿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又一次看向了我,只是眼神不再犀利。

他扬了扬双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点了点头。

“13年前,我被仇人寻上门,砍了我四根手指,崩碎了我两条膝盖,万幸留了条命……”

我不由一凛,13年前,那就是1984年!

那年冬天,老王爷死在了京城看守所里,按年纪是同一辈人,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有了名气又能怎样?做了“爷”又能如何?”他看了看我,又看向了唐大脑袋,长长一叹,神色黯然:

“别有了点名气就扬巴,我就是未来的你们,这就是贼道!”

唐大脑袋指着他就骂:“你个老不死的,九年前你骨碌着小板车要饭到我身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拍着胸脯说教我个赚钱的手艺,还说只要改口叫声爹,以后天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他娘的就是个大骗子,活该瘫吧在床上……”

“……”

看来这俩人没少拌嘴,相互之间怎么骂都不生气。

普通人肯定糊涂,这小子骂的如此凶狠,伺候起他又尽心尽力,这不就是有病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微妙。

每天亲亲热热喊着兄弟,说不定哪天就背后捅了刀子;每日对你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很可能是最心疼你的人。

楚爷哈哈大笑:“那是我想过安稳日子,所以才收你这么个憨货做徒弟!”

“艹!”唐大脑袋骂骂咧咧,“别听他瞎几把扯淡,我去做饭,你帮我再抱几抱苞米该子!”

我俩往出走,就听老头喊:“给我整根烟抽!”

“抽个几把,憋死你得了!”

骂归骂,可他还是回身给他点了根烟,又恶狠狠地塞进他兜里一盒。

我看的心脏都直抽抽,这他娘是我的红梅,有两盒我放卧室窗台上了,不知道啥时候让他摸走了。

这就叫贼不走空,有瘾!

出门转悠一圈,那怕顺块板儿砖回来,也不能空着手回家,否则就浑身不舒服。

站在院子里。

我四下看的仔细,于是问他:“你家哪儿他妈还有苞米该子?”

这货指向了右侧邻居家,“他家有!”

说完就走。

我喊:“你嘎哈去呀?”

“家里连只死老鼠都没有,我去整点东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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