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白给你说了?”蒋择奕下巴压着,话语带着不可商榷的命令,“穆依,记住我说的话。”
“我………”除了爸爸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穆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我记住了。”
“我说了什么?”
“你说可以耍脾气,可以发脾气。”
蒋择奕等着她的下文,结果没了,胸腔积了点气,若是旁人他早开口骂了。可这人不是旁人,是他姑娘,宠着还来不及呢。
穆依抬腿,准备下床。
“还没说完呢,往哪跑!”蒋择奕与她视线齐平,语气强硬到不可商量,“跟着我不能受气,也不能忍气吞声。”
他停顿片刻,声音温厚沉哑:“否则我会觉得我很无能。”
“胡说,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穆依双臂张开,环住蒋择奕的腰,一字一顿道:“蒋择奕,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那你记住我说的。”
“我记住了。”
“说给我听。”
“你等着吧,以后我会好好气你的,天天闹腾你,让你不安生。”穆依捕捉到他眼底的黯淡,虽然转瞬即逝。她想让他开心点,故意说些夸张的话,“到时候你别气的连饭都吃不下。”
“话别说太早。”
“我才不会生气不吃饭呢!”
蒋择奕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喝怎么喝,谁躲着生气谁傻!谁躲着偷偷哭更傻。”
穆依不服气的撅了撅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哭,也许哭的是你呢!”
蒋择奕觉得好笑,反问:“难不成哭的是我?”
“那也难说。”穆依被他腾空抱起,她的双臂赶紧勾住蒋择奕的脖子。
蒋择奕抱着人走进浴室,挤好牙膏后将牙刷递过去,语气傲慢的很,“我可不好哄,要是哭了不哄一天怕是不会笑。”
穆依接过牙刷,会心一笑:“我肯定会打起十足的耐心哄你的,什么时候哄笑什么时候罢休。”
“行。”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吊儿郎当的笑着。
穆依好喜欢他这个模样。
有点撒娇的韵味。
这话要说出来估摸着某人肯定会说,别把这个词挂我身上。
洗漱好,换好衣服。
蒋择奕抱起人往外走。
“我自己走就行。”
蒋择奕故意松了松勾着穆依膝盖的手。
穆依吓得勒紧他的脖子,“你……你,我摔了怎么办?”
“我怎么能让蒋太太走下楼呢!”
张嫂正在楼下,她铁定是听见了。
蒋择奕就是故意的,故意说的那么大声。
啊……
穆依耳热,心跳慌张,“就……你好好说话。”
男人垂下眼睫,好整以暇道:“吃完送你去上班。”
反正张嫂都听到了,再听见一次应该也没啥吧。
穆依清了清嗓,学着他的调调:“是啊,你在家怎么能让你太太自己去上班呢!”
蒋择奕鼻间发出声爽朗的笑,眉眼间意气风发,“嗯,太太说的是。”
某天晚上,穆依加班写稿件,为了高效率的完成工作她选择去书房。
防止蒋择奕打扰,穆依提前锁上了门。
最近狗男人简直比狗还狗,每天拉着她不放!
一个多小时后穆依结束工作,她没准备回卧室,从书架上挑了几本书,翻看了会。
稀疏的动静从门口传来,穆依侧首聆听,不是脚步声。
蒋择奕这会应该睡了,他今天出了两次任务,看起来挺累的。
穆依的注意力回到书本,低头的瞬间隐隐约约看到个东西,她捞起埋在下面的那本书,中间果然夹着一张像油画又像照片的东西。
谁的照片啊?
打开后,穆依愣住,照片里的小女孩绑着高马尾,身穿香芋紫的裙子,坐在楼梯口,表情并不多好看。
小女孩不是别人,是她。
这条裙子是小升初,奶奶送她的毕业礼物。
蒋择奕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仔细想想有这张照片也不足为奇,当年没搬家前,时常碰到和程伍一起的蒋择奕,一个月至少见两次,只是几乎不说话。
穆依第一次见蒋择奕是在六年级,那时的他沉稳冷峻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天壤之别。当别的男孩子吵着玩溜溜球和滑板,为一块钱两块钱和家长闹时,他抄着口袋站在其他男生后面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宛如一个看孩子玩的大人。他钱包里有好多张二十的钞票。
与生俱来的稳重一直伴随他左右,不差钱似乎也伴随他左右。
穆依什么时候对蒋择奕有好感的呢?
是小升初的暑假。
穆然绪和王丽早出晚归,有时晚上还得加个班,家里只有她自己。穆依有记忆以来,王丽就不喜欢她和爷爷奶奶走太近,许多时候宁愿让她在家吃剩饭也不许去爷爷奶奶那吃。
当别人家其乐融融一块吃午饭,晚饭时,大多时候只有她自己。
有一次她因去不去爷爷奶奶家和王丽吵了一架,穆然绪不在,王丽将她关在门外。穆依坚决不去求王丽,她宁愿一个人从中午坐到晚上。
骄阳炙烤到夕阳余晖,再到星月交辉。
期间她碰到蒋择奕两次。
第一次,她在哭,又委屈又难过,小小的她不理解王丽凭什么要操控一切,大事小事所有事都得听她的,不对的为何也要听。她不想天天如此年年如此,然而反抗的结果不尽人意。
少年听到哭泣声停下脚步,穆依一开始没擦眼泪,看清是蒋择奕,她忙里忙慌的擦,可越擦越汹涌。哭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没人关心还好,忽然有个人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那些强忍的委屈翻涌而下。最后穆依把脸埋在膝盖间,不管不顾的大哭。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缓缓抬头,周围没有身影。八月的天气,谁会坐在外面啊!
几十分钟后,少年手握一瓶冰的芬达缓缓靠近,他走的很慢好像在观察女孩的反应,穆依没太看懂他的神情,只记得少年直接坐在她身旁。
穆依攥紧裙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
少年的手伸来,掌心躺着一包未拆封过的纸巾,暖风拂过,纸巾在少年的手中摇晃,那会的风吹地凶残,纸巾仿佛下一秒会被吹落,而从未动过的是少年伸向她的掌心。
穆依对上少年的目光,“谢谢。”
少年一字未说,静静地陪她坐了会。
其实那个时候真的不需要任何宽慰的言语,能有一个人陪一会她就够了。
大约有一个小时,少年拧开瓶盖后又拧上,而后把水放在两人中间,语调沉沉:“饮料是甜的。”
是啊,饮料是甜的,甜能感化酸楚。
没多久有人喊他走,他说今天要去亲戚家,穆依目送他离开。
在那个夏天,那瓶芬达不是一瓶碳酸饮料,是一瓶甜的饮料,瓶口滋滋推满的大小不一的气泡是向阳而生的勇气。
穆依告诉自己,她的日子一定会是甜的。她不能放弃,考上好高中好大学,就可以摆脱王丽。
那时,少年悄无声息的住进她的心房,后来再见到蒋择奕,谁也没提过午后骄阳下的事情,一切好像回到曾经,他只是程伍哥哥的好朋友,而她只是程伍邻居家的孩子。
日期:2024-03-15 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