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医生说：“你现在就带你母亲去铁路医院，我刚才给那边的邓元朝医生打过电话了，你直接找他就行。”

来到铁路医院，找到邓元朝医生，他是医院泌尿科主任。

俞敏本来只打算做激光碎石手术，不住院。

但邓主任说：“还是住院好一点，因为万一病人突然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变。”

俞敏想想也对。就办了住院手续，交了一千元。

在铁路医院，黄翠兰又做了三次激光碎石，终于是打下来了。反正照片复查，输尿管里那颗大石头，不见了，黄翠兰也不再喊肚子痛。

俞敏认为，那就应该是打下来了吧。住院一星期，又花去医疗费用两千多元。

黄翠兰出院一个月后，南杂店附近新开了一家大型超市。黄翠兰的店子，没生意了。

开了几年的南杂店，以前每天偶尔还有几单生意，能卖出去几包烟，洗衣粉，食用盐，卫生纸，或者几瓶矿泉水，一些小孩子爱吃的辣条。

最近这几天来，一单生意都没有。

隔壁店的老阿姨，还每天对黄翠兰冷嘲热讽，说风凉话。黄翠兰受不了这个气。

每个月房租一百八，虽然是俞敏在负担房租，但黄翠兰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实在呆不下去了。

黄翠兰一再坚决要求，打掉南杂店，带着俞林回乡下。

俞敏心里很清楚，黄翠兰决绝地急着回乡下，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俞林。

黄翠兰害怕俞林，又在电脑上，出了什么幺蛾子，加重俞敏经济负担。

黄翠兰心想，到了乡下，不给俞林装什么电脑，扯什么网线，骗子就找不到他了。

俞敏很担心，还想劝说母亲留下：“万一你们俩身体，又有个三病两痛的，我一时来不及，咋办？”

可是，黄翠兰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非要回乡下。思想工作怎么做，也做不通。并且黄翠兰开始着手清理东西。

俞林，则落寞地坐在一边，不吱声。

不开南杂店也可以，俞敏宁愿母亲和弟弟，跟自己同住，也不想母子俩回乡下去。

如果让母亲一个人回乡下，把俞林留在身边，好减轻母亲的负担。也不行，又怕万一母亲有一个好歹，连个打电话报信的人都没有。

可是，俞林现在染上了网瘾，回乡下，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俞敏很是纠结！难以取舍。

商品货款没几个钱，一共只有一万多块钱，可以退给批发商。

俞林的三张信用卡，以及网贷平台里欠下的债务，俞敏都详详细细做了记录，接了手。准备慢慢替俞林还债。

至于拿什么还，俞敏的脑袋里，现在还是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想那么多。

眼看黄翠兰心意已决，俞敏见实在劝不了，只好答应，把母亲和弟弟俞林，送回了乡下。

俞敏又回到孤家寡人的个人世界。终于安静了，经济负担越重了，精神压力也越大了。

南杂店退掉之后，俞敏将俞林的电脑，搬回了自己住处。

这一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上出现了很多“P2P“”借款平台。都是才刚创立一两年的贷款平台。无需抵押，无需担保。如雨后春笋，呈现大爆发态势。

俞敏将俞林所有网贷平台个人资料里的电话号码，都换成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其中，那一笔金额最大、利率百分之十六、期限七个月、一万二千元的贷款，已经逾期十天。

催款员打了电话，提醒俞敏赶快还款。

于是，俞敏将手里剩下的一万多元，先还清了这一笔。

过了几天，另一家网贷平台的还款期限也到了，八千多元。催款员给俞敏打过两次电话。

俞敏还没有筹到这笔钱。

俞敏的心，比冬天下的雪更冰凉 ，一天到晚行尸走肉，心思恍惚。人坐在办公室，呆呆地，无所事事。不知道饿，也不知道冷，也不想做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好象什么也没想，又好象想了很多很多。反正感觉象世界末日来临的滋味，很恐慌。

欠了一屁股外债。大部分，是蒋文出事故欠下的阎王债；小部分，是弟弟俞林输掉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母亲黄翠兰生病住院花掉的。

现在又有一家网贷平台的催款员催债，俞敏不知道该怎么办，惶惶不可终日。

俞敏绞尽脑汁，想辙。找谁借八千元呢？

这天中午，俞敏步行出门，去上班，走在路上，盘算着该找谁借钱还债。一路走，一路思考。没有合适人选。

然后俞敏想到了理发间管事刘丽。

每天中午十二点半上班时，前门洗脚城要举行集合仪式，全体管理人员和员工都得到场，要清点人数，还要训话。

排队接受训话过程中，俞敏特意站在刘丽身后，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等一下去她办公室找她借钱，如何开口？会怎么样呢？她会借给我吗？

集合仪式完毕。解散以后，俞敏悄悄跟在刘丽身后往她办公室走。眼见刘丽进了办公室，俞敏却怂了，不敢跟进去，赶紧逃回大堂吧台。

俞敏鼓起勇气，第二次来到刘丽办公室门口。见里面有其他人在，俞敏恐慌地再次转身，折返大堂吧台。

当第三次，从刘丽办公室门口经过时，门虚掩着，里面只有刘丽一个人在，俞敏鼓起勇气，推门而进。

刘丽没说话，低头忙工作。

这刘丽和李莉同样是俞敏的手下，俞敏敢开口向李莉借钱，却不敢开口向刘丽借钱。原因是，刘丽个性要强，比较高傲。即便俞敏是她顶头上司，她也不会低声下气，讨好俞敏。

洗脚城里，那么多员工，人人和刘丽不太近乎。但是俞敏刚来不多久，和其他人还不是太熟悉，不好提借钱这种尴尬的事情。

也只有刘丽和李莉，俞敏和这两个主管，多打了一些交到，比较熟悉一些。

还有一点，刘丽之所以不太理睬俞敏，是因为，刘丽本来想要谋取俞敏现在的经理职位。蒋尧本来也已经有意向，提拔刘丽的。

不知道怎么搞的，后来蒋尧又突然变了卦，然后俞敏进来了，坐上了那个经理职位。

刘丽心里很气愤，看俞敏不顺眼，还有点恨上了俞敏。于是，有事没事，喜欢和俞敏唱点反调调。无论在哪里，迎头碰上，没有好脸色。

不过，话说回来，刘丽的性格，除了对老板蒋尧，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俞敏更不例外。

上次，一个女顾客和发型师吵架闹矛盾那件事，本来刘丽完全可以处理好，却故意撂挑子，让俞敏出面。就是刘丽暗中故意为难俞敏的。

只不过，俞敏不清楚刘丽的心思而已。

刘丽依旧忙手里的。俞敏嚅嚅道：“有事找你。”

刘丽眼光冷酷地看着俞敏：“什么事？”

俞敏说：“手头紧，想找你借点钱。”

刘丽冷着脸问：“多少？”

“五千。”本来想说借一万，看刘丽表情严肃，俞敏心里一哆嗦，改口了。

刘丽面无表情：“我女儿读大学刚给她寄了钱，手头现在没多少。要不，你找财会室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