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薛清茵愣了愣。
孔群也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便低下头道:“只是想着娘娘先前诞下小太子,是在那样的时候。恐怕对身体有碍……”
“这世上岂有人比我过得更好?”薛清茵一笑,“自是无碍。”
她这还有人伺候呢。
想想古时候那些农妇,有时是生在田间,第二日该干活儿的还不是得接着干活儿。
她已足够幸运了。
孔群应了声:“是。”
身影这才从薛清茵视线中远去。
孔群走后没一会儿,方成冢进门了,当先拜了一拜:“皇后娘娘。”
“这么客气?”薛清茵抬手给他倒了杯茶,叫宫人端给了他。
方成冢接过来,脸上笑容是盖不住,但嘴上还是道:“臣不敢当。”
说完,他一个牛饮将茶喝光了,然后便开始说起来军中的事。
薛清茵认认真真地听着。
许多武将出身的皇帝,一旦继位后,因为不再同部下上战场了,难免就有所疏远了。
左手边是文臣,右手边是武将,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一味偏袒自己的部下,而要取一个中值。
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没错,但落在老部下的眼里,难免觉得备受冷落,不如从前。
而现在兵权,被无形地交到了薛清茵手中。
他们直接越过种种规矩流程去找皇帝,那不大体面,不大合规。
但可以私底下找皇后啊!
军中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后与他们的陛下是何等的鹣鲽情深。
在皇后这里说一句话,没准儿比在陛下跟前说十句话都管用呢。
这又怎能说,这不是陛下对他们的一种“优待”呢?
等聊完了军中的事。
方成冢突地道:“刚才出去那小子是那个叫什么什么……孔群对吧?”
“嗯。他不是还跟着你一块儿去找过人吗?”
“嘿,记得。这小子给人印象很深。”
薛清茵觉得好笑:“方将军年纪也不大啊,怎么管人一口一个‘小子’的叫?”
方成冢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上次在别宫,我听说有一队人突然窜了出来刺杀皇帝?”
薛清茵点头。
方成冢道:“那次那支暗军死了十来个人吧。我当时顺嘴问了一句,孔群说,这些人本就是该死的囚徒。何必浪费殿下的兵,让他们冲锋在前最好。”
方成冢停顿了下,咂嘴道:“这人……挺狠。”
薛清茵愣了下道:“……不过刺杀皇帝本来就是我命人写给他们的任务。”
只是两者的想法不一样。
但目的殊途同归。
方成冢尴尬地笑笑:“哦,哦,这样啊。臣只是觉得这人的想法,挺狠。”
说着他又觉得确实不大妥当。
孔群投了诚,虽然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但都是一样的主子手下办事,也算半个同僚。
这整得跟给同僚上眼药似的。
他马上挽救道:“这样的性子也不能说不好。这样的人他果决,狠得下心。用好了,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薛清茵心道越说越像锦衣卫那味儿了。
她笑道:“你慌什么?你同陛下是什么关系,在我跟前有什么说不得的?”
方成冢听了这话,嘴角也不受控地翘了起来:“嗯,嗯。”
薛清茵晚上回到宫中,便将孔群的事同贺钧廷说了。
不过这会儿说着说着她就有些犯困,便趴在他的大腿上,一边听他慢慢地翻动奏折,一边眯起眼,懒洋洋地道:“也好久不曾去了……得空该带贺蕴一块儿去小住一日。”
贺蕴是小太子的大名。
蕴,有聚集、深奥之意。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他的表字,薛清茵二人也早早为他起好了。
便叫“绛河”。
绛河,为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其中之一,是天象之中最为壮美的星河。
诗人也多用它作灯火辉煌的形容。
这个孩子,是她与贺钧廷血脉的延续,亦是章太子与先太子妃的延续。
他便好似聚集了星河所有的光辉,是所有美好的具现。
“说起来……”薛清茵勉强打起点精神,“你的表字也起得极好,是你自己起的吗?还是先太子妃在逝世前便为你起好了?”
贺钧廷沉默片刻。
声音再响起,他道:“是皇帝。”
这个皇帝自然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指
已经死去的贺昌。
薛清茵一下清醒了些,不自觉地揪了下他的衣摆。
这个人……到底是在贺钧廷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就在薛清茵陷入怔忡间,觉得实在看不清贺昌这人的时候……
贺钧廷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他道:“不必改日抽空,明日吧。”
“明日有空?”
“有。”他顿了下,“将那个孔群也叫过来,我见见。”
薛清茵不作他想,以为贺钧廷这是要审视审视这人是否能用。
她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贺钧廷摸了摸她的脸:“嗯,睡吧。”
薛清茵却拍了拍他的腿:“你放松些,我靠着太硌了。”
肌肉绷得邦邦紧,睡不好。
贺钧廷:“……”
他的声音再响起,低哑,无奈:“……茵茵,你靠得太近了。”
薛清茵纳闷:“我不靠近一些怎么靠你身上?”她瘪嘴:“哦,这就嫌弃我啦?”
贺钧廷忍无可忍,抓起了她的手。
薛清茵的指尖颤了颤:“我,你……”
她一下明白过来,语不成句,唰地红到了耳根。
贺钧廷慢条斯理地将奏折推远,他低声提议道:“今日茵茵不如晚睡些吧?”
薛清茵小声道:“宫人们……”
她说着一抬头,发现殿中早没别的人了。
溜挺快啊?
贺钧廷将她抱起来,放在桌案之上。
还没忘记脱下自己的龙袍给她垫屁股。
殿中暖意融融,汗水不知不觉地打湿了头发。
薛清茵抱住了他的脖颈,等摸到他脖颈后面一条浅浅的痕迹时,她猛地想起来:“你受的伤都好全了?”
贺钧廷俯首吻了下她:“……茵茵试试不就知晓?”
薛清茵的确很快便知晓了。
她不得不夹紧了他强劲有力的腰身,方才能确保自己不掉下桌案去。
殿中香气越发馥郁。
她的声音破碎:“……从王爷变成皇帝,你这人……官儿越大……越狠啊……”
“茵茵是觉得我从前还不够厉害?”
我是那意思吗我?薛清茵凶狠地咬住他的手指,换来了更变本加厉的进攻。
好嘛,这下彻底别想睡了。
第二日,兢兢业业带崽的小公爷得了赏赐。
薛清茵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了。
她猛地一睁眼,等看清马车内熟悉的内饰,便又放松了下来,懒声问:“去庄子的路上?”
“嗯。”贺钧廷应声。
“明知今日有正事,还这般荒唐。”薛清茵骂他,“我一会儿下了马车走不动路怎么办?”
“我背茵茵。”
“那不好吧,岂不是堕了你做皇帝的威严。”
贺钧廷将她扶正坐好,道:“皇帝的威严并不通过妻子身上来得到。”
日期:2023-09-08 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