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糖一到阿宝嘴里,他酸得脸都变型了,张着嘴,啊啊的叫。
吐吧,又因为有点点甜味舍不得,只得又含进去。
这酸梅糖酸劲足,一入嘴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连那种秋老虎的闷热感都减轻了。
范老师口袋里经常揣着这样的糖,酸得都变态,在他的补习课上,只要有人打瞌睡,他就给人家这样两颗糖,还要人家当着他的面吃下去,两颗同吃……
那感觉,酸得怀疑人生,整个人瞬间清醒。
但怪就怪在,在他那里补习过的学生,有些不只成绩得升快,补习过就好像开了窍一样,后面读书也聪明多了。
也就是因为他,我们镇上的高中,每年的升学率还不错,总有那么些个上重本的。
所以在其他镇上高中或是因为生源太少,或是因为升学率太低被撤掉的时候,只有我们镇上的高中依旧保留,并且名气不错。
而范老师也因为这个,在镇上颇有名气。
当年中考,张含珠根本不用补习,只是我需要,所以拉着她一起去。
但我补习吧,效果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明显。
可同班有一个只知道用功读死书的同学,当年中考直接考了我们县第一名。
自从我在那小岛上,邪棺怨气吞噬的时候,见到范老师的脸,我就知道,那些突然开了窍的学生,怕并不是教得好,而是范老师用了邪棺的能力,让那些只会读死书,却异常努力的同学开了窍。
“现在认识多少字了啊?”范老师一直走在我旁边,看着阿宝“他一看就是聪明的,你得好好教,聪明的就不要走弯路,别把聪明劲用错地方了。”
“他现在话都说不太清。”我含着酸梅糖,感觉舌头好像都酸麻了。
这味道太劲辣,和以前吃的,好像不太一样。
可能是太久没吃了,也可能是范老师换糖了。
一边的阿宝张嘴吐着舌头,酸得唆唆的吞着口水。
“别让他只顾着聪明,就不肯吃苦,不肯用功了。”范老师掏出洗得发白的帕子,帮阿宝擦着口水“就算再聪明,再机灵,还是得努力。天道酬勤,上天厚爱,就算天生聪慧,也得多努力。”
我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衣服,好几年了都没换衣服。
跟他的人一样。一直是这个样子,木讷、老实、絮絮叨叨的说着要做人努力,不要偷奸耍滑,不能辜负自己的天赋。
范老师其实在镇上,算得上传奇人物。
他家里是枣山的山巅上的,很穷。
小时候不聪明,全靠读死书考了个高中,据说他连老式《新华字典》里每一个字的解释都能背。
英语的口语考试不行,可其他的全部是满分,历史政治更是全本课本都背下来的那种。
可就算是这样,他高考连考了两次,都因为理科这些不行,没有考上大学。
他还想复读第三次,最后被他爸死打了一顿,这才没有再考,回家砍山里的野竹编装枣子的竹筐卖钱。
每次到镇上卖竹筐,他都会去高中门口,跟人家讲,他有办法给人家突击补习,让人家绝对能考上大学。
可一个自己都没有考上大学的人,怎么让别人考上大学?
后来他就转变了策略,去初中门口拦中考前的考生。
先是不要钱,硬是让他强行拉了两个学生去他那补习。
当时据说效果显著,他就先从中考突击补习开始,慢慢的开了高中的课程。
收费一直不贵,可学生不少,但并不是每个都效果好,可总有那么几个,能在他的补习班得到极大的提升,所以他名气一直很大,连县城一些有钱人,都把孩子送他这里来补习。
范老师并不是很多话的人,这会肖星烨一直跟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了好着往前走,跟他到了补习班的楼上,他还真的拿了好大一叠绘本啊,图书啊,给阿宝。
阿宝现在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我虽然给他买了些翻着看的书,但都是一些识物的,哪有范老师给的精彩,伸手就要去翻。
我却抱着阿宝,拿着书,直接朝范老师道“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先走一步,想办法引开墨修他们,也给他留点时间。
其他邪棺做恶杀人,我是可能相信的,可范老师我却是不信的。
他是一个木讷老实到做什么都要按规矩,讲道德的人。
“不要急着走,走也没用。”范老师给我倒了杯水,看着窗户道“他们已经来了。”
我看着窗户外的树影微微摇曳,翻着书的阿宝双眼慢慢的收缩。
沉眼看着范老师“你不找我的话,可以想办法先逃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喝水。”范老师将水杯放在我面前“活着固然重要,可也有重如泰山,轻如浮毛。而且,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
“龙灵,我答应你爸了的,一诺千金,重如泰山。这是我最后一次当你老师了,你要记得,生死固然重要,可有些东西,真的会超越生死。”范老师沉眼看着我。
沉声道“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范老师说着,憨厚的脸上带着有些腼腆的笑意“你也别嫌弃我啰嗦,我知道你们背地里给我取外号叫范烦烦。”
“我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在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该如约去找你的。”
“可我家婆娘……”范老师说到这里,晒得黝黑的脸似乎闪过潮红“我总得安顿好她,就耽搁了几天,正好他们也找到我了。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秦米婆那里找你的。”
我转眼看着窗户外,秋风萧瑟,可原本摇曳得厉害的树影却没有再摇了。
转眼看着范老师,摸着怀里的剃刀,抱起阿宝,起身看着他道“我先送你离开吧。”
能躲过一时,是一时。
就像秦米婆说的,只要撑过一会,可能就有了希望,就能活下去了。
她怨恨自己的,就是她在见到那个蛇团的时候,太过恐惧,以为必死无疑,所以放弃了希望,并没有及时出手救她姑姑,以至她姑姑惨死。
我现在不想犯同样的错误,就算不知道结果如何,总得试一试吧?
连书都没拿,一手抱着阿宝,捏着剃刀的书,扯着范老师“您就当为了师母好好活着,好不好?”
“我撑不住了。”范老师目光朝我闪了闪,拍着我的手“谢谢你愿意救我。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我总是嫉妒那些天生聪明的人!”
“他们的聪明与生俱来,来得太过容易。他们不知道别人做出和他们一样的成果,要多努力。所以他们一点都不珍惜……”范老师说到这里。
拿出帕子擦了擦阿宝的嘴角,又掏出两粒酸梅糖“还吃糖吗?”
阿宝虽说不喜欢吃酸,但有吃的,不吃是不可能的。
接过糖就往嘴里咬,他牙齿厉害,我怕他一咬就碎。
忙接过来,帮他把外面的包装纸扯开。
可这次的酸梅糖一打开,闻着喷鼻子而来熟悉的酸味,不同于刚才那种腌制过头的盐津味,我瞬间就感觉不对。
抬眼看着范老师“这不是刚才的那种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