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姨听于莉这么说，想着能帮王师傅，自然是满口应下，“那是应该，现在孩子不接可不行。”

于莉将车子开到一个学校外，此时已经到放学时间，一群初中生从学校里头三三两两出来。静姨觉得奇怪，抱抱明明才上小学，正要问于莉，就见到自己的外甥从校门口走出来。

“静斌？”静姨愕然。

于莉打开车门锁，“静姨，吴奶奶跟我说了，您心里其实一直记挂着姐姐一家。您教过我很多，有时候更像是我的亲人，今天我没问询您的意思就把您带来，只是希望，您不要再惩罚自己，您值得更好的晚年。”

其实在静姨心里，她跨不出去的一步，不在于姐姐对她的冷漠，而是她无法原谅自己，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团圆的结局。因此，对于姐姐一家她一直都是躲在暗处悄悄看看，从不上前相认。

静姨喉咙更咽，低头将安全带系紧，“我们回去吧。”

“静姨……”

静姨却将头别向窗外，显然听不进去于莉的话。于莉没办法，只能启动车子，可车子开没开出去，静姨的目光却突然一变，而后迅速开车门下去。

“静姨！”

不远处，静姨的外孙静斌正被三个同学围住欺负，他们打他的头，搜他身上的东西，将他的书包扔在地上。

静姨气得发抖走过去，她疼爱到骨子里的外孙，凭什么被人这么欺负！

“你们这些混小子！”静姨冲上去，当即拿出当年单独深夜上山杀猪的气势，捡起地上的书包，重重的就是一人打一脑袋，“敢打我外孙，敢打我外孙！活得不耐烦了你们！”

“老太婆，你是谁啊……啊！”对方刚说完话就被静姨猛踩了一脚。

“不知道礼貌的家伙！我今天非得教教你们，混小子！”静姨一把年纪，打起人来却十分灵活，而对方忌惮她年迈，不敢用力动手，只能认栽抱头被打。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静姨的外孙静斌看着这变化，也是目瞪口呆，后知后觉认出这是自己的姨奶奶，自己名字中的“静”字就是奶奶为了纪念她取的，所以他打小就对下落不明的姨奶奶好奇，没想到会这样见第一次面，就觉得这姨奶奶真是酷毙了。

正当静斌要鼓掌的时候，人群里却冲出来另一个老太太，她冲上前就抓住静姨的头发，“臭丫头！这把年纪了还给我打架惹事，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静姨看清楚眼前正是自己同样年迈的姐姐，反击的动作当即顿住，眼眶缓缓湿润。

静姨含着泪道：“你快放开！这帮混小子，我非教训他们不可！不好好读书，学人家欺负同学、打架……”

静姨头发被姐姐抓着，脚还想踹那三个人，那三人吓得躲到了静斌身后。静斌双手环胸，一脸得意，仿佛在宣告自己可是有人保护的人。

姐姐见状，当即连带着静斌一起教训，“臭小子，你躲在那里做什么，给我过来！。

静斌自来怕这个性格泼辣的奶奶，犹豫着上前，当即就是被打了一脑袋。

静姨此时也看出不对。

而校外斗殴也引起了校方注意，一看居然是两个七十的老人家，一时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解过后，双方互相道歉，原来静斌那三个同学是跟他打闹的，四人是死党好兄弟，真要论起来，还是静斌先捉弄了人家，才会引来刚才的场景。

静斌记吃不记打，刚出校长办公室就又生龙活虎问：“姨奶奶？你真的是我的姨奶奶？太酷了，不愧是我的姨奶奶！”

于莉在旁边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不想他阻碍两位老人家说事，将人带到了旁边。静斌不过才初中，性子又活泼外向，抓着于莉问了许多静姨的事，于莉知无不言。

静姨跟姐姐见面，两人没有外人以为的感人相认场面，而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见面就吵架。

“一把年纪还打架，你是嫌命长是不是！？”

“命长不长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用不着我管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从小就笨，现在还是一样笨，仗着老人欺负小孩，你也好意思的，我看静斌不好好学习，全是跟你学的！我就不该给他取这个名字！”

“你说我就说我，说静斌干什么，还说他的名字。我觉得我外孙很好，你不喜欢是你的事！”

“少顶一句嘴会死是不是？”

“不会死，但活得不痛快。”

“呵，现在是痛快了，自己一个人，足够痛快了吧！”

“喂，你说够了没有，我一个人碍着你了吗，我不是自己活得好好的吗！你过你的幸福日子，我自己不痛快行了吧！”

见静姨怼自己还这么能耐，姐姐气得肺都要炸了，再看远处一直朝静姨招手笑的静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许认静斌，他没你这个姨奶奶。”

静姨偏不，“我就是他姨奶奶，你凭什么跟他说我下落不明。他是我外孙，你管不着。”

“你外孙？”

“反正我也有份。”

姐姐气得大步往前走，静姨追上，偏偏不断强调外孙她也有份，姐姐就是不搭理她。静斌见奶奶一脸气呼呼，急忙也乖巧跟上，又时不时小声跟静姨说话，两人直把姐姐气得不行。

于莉见状，笑着悄然跟上，直到夜幕降临，静姨才跟她离开。静姨没跟于莉说见面的情况，但于莉看出她心情不错，这就足够了。

两人回到养老院，养老院的院子里正热闹，江涛和老人们组织开一场给自己的欢送会。

他们有人会去住不同的养老院，往后几乎不可能再见。

教授还是氛围的制造者，加上金凤在身边，他更是浪漫了一把，借着月光和音乐，邀请金凤跳了支舞。

金凤温柔笑着，和教授缱绻相拥。

看着他们的美好，于莉的神情也不由得温柔了下来。旁边晚点到来的王慧珍和姜明月也受感染，回忆起了许多之前的事，林太太、熊正林夫妇、王师傅、教授、静姨……或哭或闹或笑……或痛苦，为争夺养老院评选资格而逐渐疯狂的熊凯、赵成衷和马建东……

于莉在黑暗中，无声地抹去了脸上滑落的泪痕，她终究没能让老人们安稳地在福康安度晚年。

这种愧疚，会伴随她的一生，却只能在角落里暗暗落泪。

庭院里点了许多只蜡烛，老人们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有的身边有家人陪伴，还有小孩的笑声。姜明月本来也挺感伤的，但金辉臭不要脸地跟着她，招摇过市，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关系不一般。

姜明月解释不清楚，也懒得解释了。

王师傅的外孙女抱抱带来了仙女棒，像是烟花一样绚亮，给这离别的夜晚点缀上了许多美好的光圈。

在一片热闹中，于莉的手机响起，她打开，看到里头的内容后，笑容敛起——马建东约她见面，谈赵宝良的事。

于莉同意。

虽然她很清楚马建东不可能轻易交代出宝良所在，但在这个当口，仍然愿意冒险一试。

于莉约他在小区楼下见面，又提前跟余有温联系，确保在盯梢的警方视线内，以此确保马建东不敢轻举妄动。

日期：2022-08-06 1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