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珍的眼睛像是要滴血一样，怒目大睁地看着华哥，仿佛要吃人。

华哥怔怔看着她。

王慧珍继续指着他道：“孩子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答应他妈要照顾好你！所以他尽全力让你为他自豪，你们是父子，他能靠，能想的只有你了！可你把孩子逼成什么样子了！”

王慧珍说得眼泪鼻涕一起下，她在骂华哥，也在骂当年的自己，怎么那么不知道体谅儿子，生生把儿子往绝路上逼，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了无可挽回的样子。

王慧珍大骂道：“你不配做人家父亲！你以为人家尊称你一声华师傅，你就真的成师傅了，你不配，你还是人家父亲！你想过孩子吗？孩子不容易啊，他能跟谁说……”

王慧珍捂着脸哭了起来，而后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转头冲了出去。

“王姐！”姜明月连忙追了出去。

姜明月和于莉都知道王慧珍骂的不止是华哥，还有她自己。

赵建方没想到还有人像去世的母亲一样护住自己，他不自觉抬起了头，眼尾发红。

华哥站在原地，迟迟无法回神。

堂叔等人见状，叹了口气，道：“本华，看看孩子吧，你也一把年纪了。”

堂叔说完，带着其它亲戚离开，那两个打电话给华哥的人低着头，欲言又止，还也跟着走了。

于莉走过去，将赵建方扶起来，“赵先生，有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说呢？”

赵建方看向于莉，在她眼睛里看到一片赤诚，他又转头，看向华哥身边站着的其它老人，他们的目光里纷纷是鼓励和慈爱，最后他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爸……”

华哥眼睛一颤，看向赵建方。

赵建方踉跄站起来。

父子对视，华哥竟有一瞬间觉得儿子好陌生，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就没有好好看过儿子了，固执地觉得父子俩话不投机，后来总听他给自己报喜，高兴过一阵后，他又觉得不得劲，总想着妻子说过的话，他就说了要去养老院……

难道真是他错了？

华哥低头，无力地摆了摆手，转身看向妻子的遗像。

于莉见状，示意老人们离开，给他们父子俩单独相处的空间。临走前，于莉又将华哥拍在桌上的欠条拿走。

马建东将养老院众人做的事看在眼里，临走前，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于莉对养老院的所有人真的很用心，羁绊也过深，甚至要超过跟他。

“建东？建东？”

马建东看向喊他的于莉。

于莉将欠条递过去，“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利息好像太高了，对方要求两日就得还清。”

马建东低头看了眼，平静道：“哦，这是借的日日贷。听说警方最近正在严打这个，说不定有办法。”

于莉点头，“这样最好。对了，你放了多少钱在赵先生那里，怎么没听你提过？”

于莉和马建东的钱是各自分开的，马建东每个月给于莉一部分家用。

马建东微笑，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没多少，就是小试一下。我现在就去拿给认识的警官看看，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于莉点头，“我还得带大家回去，我等你消息。”

“好。”

于莉看着马建东离去，他边走边打电话，似乎叫了对方一声“余警官”，剩下的听得不真切。

于莉带着众人回到养老院，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大家又饿又累，但因为心里沉甸甸的，谁也顾不上叫唤。

王慧珍在众人面前发作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躲到最后一个才下车。

食堂师傅热了中午的饭，她也没去取。

于莉和姜明月端着三份饭，趁着赵老太太睡觉，将她拉到了办公室。

王慧珍眼睛还肿着，脸涨红，“我、自己去吃就行了。”

姜明月挽着她的手臂，“不行，你得陪我们吃，这饭少一个人吃它都不香。”

于莉道：“就是，还有事商量呢，你别想自己躲清闲。”

王慧珍被她们三言两语解了尴尬，好歹笑了出来，坐下来一起吃。

王慧珍想起自己要找两人商量的，关于有身份证又有钱了之后要做什么的问题。可等她说完，却见于莉和姜明月两人相视一笑，竟然都没有回答她。

王慧珍有些着急，“你们快给我点主意。”

姜明月自顾看着花园里的花，笑着就是不说话。

于莉笑着道：“王姐，这种幸福的烦恼你还是自己好好享受吧，我们呀，就不给你主意了。”

“怎么是幸福的烦恼？我昨晚一夜没睡。”王慧珍煞有其事抱怨。

于莉和姜明月笑着，彻底不搭理她这个问题了，王慧珍最后自己也乐了。

晚上于莉回家后，马建东跟于莉说了赵建方欠条的事。

于莉正陪晴晴做手工作业，晴晴最喜欢阿奇队长，想用软土捏一个，母女俩费了半天劲，做了个四不像。晴晴咯咯直乐，于莉无奈地决定重做。

马建东也加入一起做，挽着袖子笑道：“看来还是得爸爸出马，爷爷是做木匠的，手工活爸爸比妈妈擅长。”

晴晴朝马建东微笑。

于莉将做坏的软土给他，问：“怎么说？”

马建东道：“算是非法收放高利贷，还涉嫌暴力讨债，还要查。”

“那要查多久？”

马建东摇头，手里的软土已经有了基本的轮廓。

于莉道：“既然对方是非法的，这钱怎么还？”

“哦，就算是高利贷，也是要偿还本金和合理范围内利息的。不过现在警方已经有线索了，应该会有行动，这两天他们应该不会找华师傅麻烦。”

于莉这才稍稍放下心，却又听马建东道：“不过据我了解，赵建方不止借了一家，到底还欠多少，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于莉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马建东将她的神情收入眼里，手中阿奇已经基本成型，他放到晴晴面前，笑着道：“晴晴，你拿去旁边玩吧。”

晴晴点头，拿着阿奇自己去玩了。

于莉奇怪地看向马建东。

马建东道：“华哥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先别激动，这借贷的事我比你清楚，我来处理，要有什么线索我还可以提供给警方那边。”

于莉听他说的有道理，又觉得有些意外。

之前华哥在养老院的时候，马建东毫不犹豫将他赶出去，现在却愿意帮华哥。

于莉道：“你放了很多钱在赵先生那？”

马建东微笑道：“说的什么话，你那么帮华哥，难道我就袖手旁观？再怎么说，他也是养老院的人，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有些责任。”

于莉点了点头，她真的希望马建东确实是这么想的，这是能触及到的善意，少有的清晰。

第二天。

马建东一大早出门就去敲华哥的门，开门的是赵建方。赵建方一身的狼狈，但身上没有新的伤，看到是马建东，他愣了下，随即笑了。

“是你。”

马建东招手，示意赵建方到外头说话。

赵建方将门关上。

马建东道：“赵先生，我之前给你的钱，是养老院的，你恐怕得还我。”

赵建方道：“马主任，我早跟你说过的，投资有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