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汤姆船长，汤姆。张先生，不会有新的开始了，不会有了，一切都永远地结束了。在几分钟以前，你我的命运都注定了，我们的人生轨迹在仅仅是擦了个边，然后就各自奔向远方了。走吧，去向你的仇敌复仇去吧，汤姆。张先生，在阿达克，在蒙蒂利亚家里，你汤姆永远将是历史了。也许在未来，当我的子孙回顾这个家族历史的时候，可能会在我们的族谱中看到这样一笔，一个叫汤姆。张的渔民、流浪汉，曾经在蒙蒂利亚家里被鄙视、讥嘲和轻看过，他被当做一条狗一样对待过，他被这个家族的首任继承人维奥莱塔。蒙蒂利亚当作玩物、工具和木偶。我还会让我的子孙重重地加上一笔，特别说明这个叫汤姆。张的人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被他的主子爱上，他竟然愚蠢地为鄙视他的主子发狂地绝食整整一个星期，为从来不曾对他动过哪怕怜悯之情的主子而一度动摇他那所谓男人的远大志向。我会让我的后代永远嘲笑那个不自量力、丑陋、粗鄙的蠢蛋，这个不曾被任何一个女子爱上过的，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的下等蠢货——，哈哈哈哈——”维奥莱塔不住地狂笑，她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汤姆冷眼看着维奥莱塔，他看了那么几十秒钟，然后把大衣穿好，带上围巾和帽子。之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像是品味维奥莱塔的话，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走到门口，转身，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孩一眼，淡淡地说：“我走了，维奥娜，再见了！”

这时维奥莱塔的笑声更加狂热，她一边笑一边冲着汤姆的后背说：“快滚蛋吧！哈哈哈，我奉劝你以后不要再装假正经了，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和你相配的粗俗婆娘过日子去吧！哈哈哈哈——，”

汤姆离开诊所，他走在一片银白色的雪地里，周围是寂静的原野和山峦，还有波涛汹涌的铅灰色大海，那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以下，黑暗即将来临。汤姆此时内心异常平静，如死水一潭。他深深吸了口气，把肺部的温暖空气全部替换干净。他喃喃地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的，汤姆——，是啊！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汤姆慢慢走上台阶，他敲敲门，门开了。是大卫船长。

“汤姆，你来向我告别吗？”大卫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问他。

汤姆点点头，但随即摇摇头，说：“我要在你这里待一个夜晚，明天上午我坐快船离开去安科雷季。”

“哦——，那进来吧！我这里有好酒。”

大卫船长带汤姆进了客厅，然后打开一瓶威士忌。

“整个冬季我们这些渔民无事可做，”大卫船长说，“唯一的可做的就是喝酒了。汤姆，你没感觉到在阿留申西北边的天空这个冬季有点异常吗？”

“什么样的异常？”

“光——，不同寻常的极光，从来没有过的光。”

“哦，这倒我没留意。这光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按照这里古老的传说，当上帝要喻示它的凡俗子民以告诫的时候，总是会事先给予这个世界以异像。这光就是上帝给人类的异像，从光的方向看过去越过北冰洋就是欧洲大陆，我想在欧洲可能会有事情要发生了。”

“哦——，欧洲，要发生大事，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会在什么什么时候发生呢？”

“明年，或者后年。”

“那好啊！让我们擦亮眼睛看欧洲将会发生什么吧！”汤姆说完，把杯中的酒一干而尽。当天夜里，他就在大卫船长留给客人用的卧室里睡觉了。第二天，他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码头，大卫船长把他送上船。

“汤姆，不与你的那些伙伴们告别吗？”大卫船长问。

“不了，我和他们已经都讲好了，一切都了结了，我早与他们告别过了。”

“哦！那就再见了——，祝你一路顺风！”大卫船长挥手高声喊道，他目送着船慢慢走远。大卫船长回到车里，发动引擎，他发了阵呆，然后喃喃地说：“就这么走了？孤单单来，又孤单单去——，这到底算什么？”

在经历了八十年代初期的危机和‎‎‍军‌‍‌‎事‌‍‎‍‌管制后，到八十年代末波兰通货膨胀大幅上升，国内民众的不满随之趋向激烈，很快一个号称“团结工会”的组织东山再起，罢工浪潮卷土重来。不久“团结工会”恢复合法地位，东欧动荡的大幕徐徐拉开。

在“团结工会”恢复合法地位前不久一个叫雅鲁泽尔斯基的人在波兰上台执政，他同意了“团结工会”组阁政府的要求，很快“团结工会”推行一系列变动却让雅鲁泽尔斯基倒台，“团结工会”主席瓦文萨当选波兰总统。这样，波兰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同年，匈牙利为“纳吉”平反并举行重新安葬仪式。之后不久匈牙利步波兰后尘。

罗马尼亚这年也爆发动荡，国内军队倒戈，罗马尼亚总统齐奥塞斯库夫妇被迫离开首都，在途中他们被军队逮捕。当晚，罗马尼亚救国阵线委员会宣告成立，不久罗马尼亚电视台宣布，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死。

一系列的事件也发生在捷克斯洛伐克。捷国内各派政治力量围绕着是否重新评价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展开斗争，为纪念二十年前因抗议苏军侵捷而自焚的大学生帕拉赫，布拉格爆发大规模动荡，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同年“公民论坛”领导人哈韦尔上台执政。

与此同时，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和南斯拉夫也先后发生类似的政局变动，南斯拉夫联邦解体，战争随之爆发。

也是这一年，东德克伦茨上台。柏林墙倒塌，两天内四百万人从东德涌向西德。在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中，有一个东方人，他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欢乐的人群，他身边站着一个俄国人，他们看了一阵，然后钻进小车驱车离开。

“走吧！我们在东德已经没有事情可干了。”俄国人说。

“不，我倒觉得一切才是开始。上尉，不要这么灰暗地看待这一切。你看看那些欢乐的人群，当一堵墙不再是横亘在人类之间的阻碍时，交流和沟通也许更值得我们去欣喜快乐。无论如何，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们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就凭这个我们就应该为德国人民高兴。”

“是啊！如果抛开一切宗教信仰，单纯从人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值得为他们高兴的。但你要知道，人是不可能高高凌驾于自己的民族、国家和所捍卫的利益之上而像上帝一样大公无私。我从人的角度为他们高兴，但从国家利益出发，我则高兴不起来。”

“上尉，一切总是有诞生就有灭亡，既然墙能被竖立起来，那么总就有倒塌的一天。难道这个世界上有永世不灭的东西吗？好了，上尉，你说要请我去你的公寓，那就快走吧，我真的很累了。”

“好吧，汤姆，你先在我那里待几天，下个星期你陪我去布鲁塞尔，然后转道巴黎，怎么样？有问题吗？”

“你认为我很有必要去吗？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而来。”

“当然，假如你想达到你的目的的话，那你最好随我去布鲁塞尔。在那里有惊奇在等着你。”

“什么意思？”

“是个惊奇，你不想知道秘密吗？如果中情局那帮人想达到目的的话，我看你还非得有点好奇心不可。”

“好吧！既然你用这种无法商量的口气对我说，那我就去吧，但我只能陪你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后我要回香港。”

“是为你那班人吧！我听说你在香港招兵买马。你想干什么？汤姆，难道你钱赚得还不够吗？你真想做黑帮大哥，是不是中国人都喜欢搞这个名堂？”

“上尉，什么黑帮大哥？我在搞公司，明白吗？”

“汤姆，别太低估我的智商，自打我认识你开始，你汤姆就不是老实赚钱的人。”

“看来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汤姆感叹道。

“不是太坏，而是坏透顶了。实际上我并不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招募人马，但我提醒你，你在北美洲的基地已经有人察觉了。我劝你早点挪个地方，尽管你与中情局有了不得的关系，但你要知道，你可以做他们的走卒，但别指望他们能感恩戴德。”

“这个我想哪里都一样。克格勃也是如此，不对吗？如果我没价值，你们也同样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