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他曾以为妻子死后自己的生活和内心会轻松一些,现在徐春兰不在了,他却发觉事情并非如此。今天的轻松本身就成了他精神上不堪承受的沉重负担。妻子的死像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肺腑,使光亮透进去;借助这光亮,他清楚地洞察到了近年来自己对她潜存的隐隐的恶意,而此刻想弥补却来不及了。刘宗魁业已34岁,没有子女,缺少亲人,无房无产,又欠着大约两千元的账,孑然一身,置潦倒困窘的生命于战场之上,前些年春季的边境战争让他懂得了生死乃平常之事,徐春兰之死则让他懂得了另外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是不容易死去的,哪怕像徐春兰这样一个活着只会成为别人苦难的人,也会在死后给丈夫留下无穷的思念、痛苦和悔恨。人应该珍重对得世上的每—个生命,因为它不仅对于自己、甚至对于另一些人也是惟一的。他的良心的自谴最后终于纠结到这样一件事情上:三年前夏天他当了营长,本打算为罹病在身的徐春兰办理随军手续,但因为和江涛发生的一场冲突,他又打消了那个念头。今天,妻子已成泉下之鬼的刘宗魁不能不猛力鞭挞自己的灵魂:如果当时他自尊心不那么强,不在乎江涛之流会如何看待他和他妻子的生活,徐春兰有生之年还是有机会到军营里来过几天营长太太的清苦日子的。
过去的三年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和江涛的那场冲突。然而三年后的今天,师里却要当了副团长的他率领一个营配属给江涛,参加明天由后者指挥的骑盘岭战斗。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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