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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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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9-04-09 21:45:47

15章之1

10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三上午,是我们D班的英语听力课,上课的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老师,康晓娥,蛮年青蛮青年的,估计年龄在我之下,鸭蛋脸,染得黄黄的一头发,总喜欢条状工作套装。

我最怕她,不是她太肃杀,而是听力课太肃杀。

带上耳机,耳畔煮开一锅子粥,咕噜咕噜从滚头到尾。康晓娥像是个煮粥的,随便舀起一勺子粥,问我这稀烂的一勺子里头有多少粒米,多少颗绿豆,多少块肉糜,我只会耸起肩膀学鬼佬的语调:“Nothting”。康晓娥带着同情的语调摇头:”可怜的孩子,从小受哑巴英语的摧残,现在有个疯狂教主又来骗你们的钱,哎,坐下吧,我原谅你了,这是时代的错,哑巴式语言教学时代的错。”

我带着时代的错坐下了,从此便对康晓娥带着时代的愧疚和恐惧。在校园里偶尔看见她两次,总觉她带着听力课的余威和肃杀,怕得不得了,隔着百来米的距离时,便打马绕道。

那天个周三的头两节课便是听力课,我老早地躲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想象自己是野‌‎‍‍‌百‎‌‍‌‎合‍‌‎,在山谷里做着残春的梦。

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被边缘化是件很幸福的事。

那天却逃不开了。

康晓娥脸色忧郁,在讲台上拿起书本,翻开两页,又放下,顾影自怜,太息而未掩涕。

旁边有人耳语:“正式进入离婚生态时期。”

“同学们,今天不讲课了,我们聊聊天吧。”

金口一张,万民拥戴,我这朵野‌‎‍‍‌百‎‌‍‌‎合‍‌‎也欣欣然伸起懒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谈什么呢?”康晓娥在两大排封闭式课桌的中间过道上,焦灼地踱来踱去,脚步轻却脸色重。

“当然是谈自己离婚的过程,这个过程可以谈上个把月,然后下个月谈感想,再下个月互动谈,听力课程就过大半了。”下面发出虫子声音大小的建议。

我隔着课桌板偷偷和前头那位仁兄说:“我赞同你的建议,太有人性化了。”

康晓娥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由头:“哎,今天早上,我一面吃早餐,一面看这期的研究生报,你们研究生也够懒的,9月份的报纸10月份才出,这个不说了,倒是我看到一篇文章,这是我看侨南研究生报以来看得最认真,最有兴趣的一片文章,题目很搞怪,什么《王八君子》,这个标题有点哗众取宠,我细看下去,文章搞笑得要命,读一遍忍不住读两遍,读两遍忍不住读三遍,读到第三遍,忽然觉得作者笔锋后面有一种手说不出的心酸,沉重,看看名字,叫什么:柳黎亭,黎明时分,柳树下的一个亭子,正是杨柳岸晓风明月执手相看的情景呢。这个作者是哪个系的?大概是中文系的吧。多大年纪了?大概是个老东西吧,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本科生直升上来的,是有些经历的。”

日期:2009-04-09 23:08:43

15章之2

此语一出,众人皆笑。

蝴蝶坐在前面,回头一笑,手指隔着三米的距离,虚拟着戳我的额头,我感觉自己额头上有虚拟的咚咚声。

“老东西,站出来,站出来呀,让我们康美眉老师瞧瞧你这个老东西,哈哈哈哈。”

另外一群老东西都瞅着在角落里做野‌‎‍‍‌百‎‌‍‌‎合‍‌‎的我,喊着,叫着,还伴奏上口哨。

我姓柳的么子时候成了英语课的核心了?

我站起来做么子?既不像是出风头,又不是像是出洋相,总有点杰出得不到位的味道,花儿虽好,却开在菜圃里,美丽得不到位。

我拒绝站起来,但众星望月,康美眉望穿秋水,再不出来表示一下,则要犯众怒了。

在荣耀和耻辱之间,我选择中和,于是站起来,但不站直腰,站得不高,但还是浮水露出脸面————好像正要弯腰下坐的样子,然后用手向教室四周挥动,好像马英九站在竞选车上向台北市民挥手一般————只可惜我哪有那湖南老乡的一付好皮囊呢。

这个猥琐的动作向全天下宣告,我柳相公从此刻开始便多少是个公众人物了。

康晓娥踮起脚尖看我,对我的猥琐示众表示宽容,向下挥挥手:“坐下,请坐下,虽然帅,眼角却有点风霜的味道。”

前面那句是安慰我的,我柳相公不帅,那不是秘密了,后面却说的是实话,我这颗柳树,被下乡失恋的严霜一打,被自费的霹雳一击,不起层霜皮才怪。

男人的风霜,只有女人识得出来。

“柳同学,你把那些接受非处丨女丨的男人取了个名字,叫做:王八君子。你说虽然风度好,度量大,可惜还是吃了前面一任的洗脚水,接手一个被前任男人覆盖满指纹的身体,还要假惺惺说:我爱你,我只在乎你的现在,不在乎你的过去。你说,这种王八君子风度就是鼓励市场用二手货,花花男人和花花女人们到处用一手货,弄得一手货货源紧缺,王八君子们可怜兮兮地用旧货,二手货,还要说不在乎,二手货好用。…………瞧瞧柳同学,你有段话我记得很清楚,大家都是‍‌‌‍成‍‌人‌‎‍‌了,我念出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谁介意谁就滚出课堂去。”几个会计学系和医学系的起哄。

康晓娥想了一下,说:“还是念原件吧。”说罢,就转身到讲台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份侨南研究生报,翻到我做的那块豆腐块那里,既不朗声也不细声地念将起来:“哎,用二手货的男同胞们,想想你们亲密深入地接触时,那接触对象的身体最深处留下了前任多少次摩擦留下的印记和伤痕;用二手货的女同胞们,想想你们亲密深入地被接触时,那接触对象身体最突出的软组织部分,留下前任多少次包容吻合留下的液体和肉沫。这样用着,在感情上和生理上都不符合卫生原则。柳同学,你这段真是写得血淋淋的有一股很大的腥味呢。”

“荤段子,荤段子,研究生报居然等荤段子,不过我们喜欢,这份研究生报一直清汤寡水的,柳大才子一来才改变局面,终于熬了碗浓浓的肉汤。”

鼓掌,嬉笑,口哨。

蝴蝶将头埋在两个手臂当中。

康晓娥抿嘴笑:“柳同学,是不是你有用二手货的痛楚?”

因为康晓娥太娇小,我不得不站起来说话。

“不,我还没用过二手货,将来也尽量避免用二手货,这个市场份额不能太大了。”

说着这个,忽然羞愧起来,因为柳郎也早已经是二手货。

康晓娥脸色也暗淡,有点不快。

我额头上冷汗如潮,又意识到自己伤了康晓娥的心。

糟了,糟了,这世界满是二手货,我动则得罪人,得罪二手货。

我抹着汗,四周看。

“柳同学,你环顾四周是为什么?找发现什么啦?”康晓娥问。

索性冷幽默到底,在幽默中走来,就要在幽默中死,不要在尴尬中沉沦,于是我放开声量说:“我柳郎环顾教室,嗟叹:满教室都是二手货,或者进行时的,或者将来时的。”

哄笑,这哄笑让我有成就感,我感觉自己比何炅有水平。

康晓娥示意我坐下,又念起文章最后一段:“有时候想一想诗经里的蒹葭,关关雎鸠,那样干干净净的河流,那样干干净净的芦苇,那样干干净净的河洲,那样干干净净的爱情,真有些千秋怅然。柳同学,我觉得你挺怀古的,你学什么专业的?”

“‌‍‎‌古‎‎代‎‌文学,唐宋文学。”

“你这个专业写这个文章,很到位的,春秋唐宋时候干干净净的爱情,哎,遥想吧。”

“老师,不对,是诗经干净,不是春秋时代干净,唐诗干净,但唐朝不干净,杨贵妃还是唐玄宗儿媳妇呢。”

“那柳同学你说说,哪个朝代是干净的?”

“没有哪个朝代是干净的,干净只是一种想象,只是一种意淫。”

“你说这话的时候像李敖,小李敖吧。”

从此,满研究生宿舍的人叫得口顺,称柳郎是“小李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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