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听见了他的声音,好半天才又清醒了过来。。这是谁呀?”
“是我布朗。告诉我,梅是啥样儿的?”
“调皮的小鬼一个,”威尔逊说道。“小家伙机灵透了,那模样儿才叫讨人喜欢呢。”他依稀感到自己脸皮一皱,笑了笑。“我告诉你说,我只要给她一哄,对她简直百依百顺--她已经摸着门儿了。小妞儿真乖得不得了。”
肚子里的疼痛又剧烈起来了,他躺在那里直喘粗气,就象一个临盆的产妇,只顾得咬牙忍受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啊--”他的呻吟都是粗声大气的。
布朗赶紧问:“你另外还有孩子吗?”一边按着威尔逊的前额轻揉慢抚,象哄小孩子似的。
可是威尔逊没有听见他的问话。疼痛把他的心完全牵住了,他是昏昏沉沉地、简直是歇斯底里地在那里苦苦招架,好比一个人在黑暗中格斗,正扭住了对手,一起朝一座长得见不到底的楼梯下摔去。他不肯服输,痛得一声声直呜咽,荡荡悠悠的,渐渐晕了过去,闭着眼皮,只觉得脑子在一个劲儿地打旋。
布朗还在威尔逊的额上按摩。黑咕隆咯中他觉得威尔逊的脸似乎跟他连成了一体,成了他手指的一部分。他咽了口唾沫。此刻布朗的心清真复杂得出奇。威尔逊的痛叫、嚷嚷,使布朗的头脑清醒了起来。他担心了:附近会不会有敌人的巡逻队呢?他由此而想起这小林子毕竟并不安全,他重又意识到了眼前这孤立无援的处境--小林子外茫茫一片尽是荒山野地啊。每次他只要冷不了听到一点响动,就会不自觉地打个闪缩。然而他还不仅是担心,他变得敏感极了,威尔逊的身子每次一哆嗦,一显出痛苦的样子,都会悄悄通过布朗的指头、手臂,直传到他的心灵深处。威尔逊一惊,他也会莫名其妙地一惊。仿佛他的脑子已经给洗过了,凡是经验留下的一切引起疲劳的毒素,凡是能起保护作用的一切组织,凡是带有刺激性的一切化学成分,凡是记忆造成的一切锈蚀,都已给荡涤干净。他一方面是更脆弱了,一方面却也少了很多怨气。这无边的夜色里本来就含有一种可怕的因素,加上小林子又不大安全,身边还有个伤号受着折磨尽自胡言乱语,三者合在一起,使他只感到无遮无掩、无依无靠,四外黑沉沉荒凉的山地里每一阵萧萧的风声送进树林子来,都会引起他的神经一阵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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