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8-06 19:28

如日中天（4）

夜晚，营帐内的烛光晃动着，营帐内只剩下了两人。

“这样……真的合适么？”若竹和他对坐着，她不能理解副长的做法，“副长好像说过临阵脱逃是要刎颈谢罪的吧。”现在正值危机关头，自己也有能力继续担任这个侦查员，临阵脱逃绝不是她的作风。

“若竹，现在情况特殊，任何人都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土方的语气坚决，脸上的表情仍旧如同往常一样严肃。

若竹凝视着土方，其惊讶程度无异于土方第一次见到她。“放心地和斋藤走罢，想必这里也没有什么你留恋的人或事了，”土方的语气不再严肃，变得温和，“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若竹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

“哥，谢谢你。”若竹最终只吐出了这几个简单的字。

“我没有资格被你叫哥哥，”土方微微低下头，语气坚决，又带着深深的无奈，“这些年来，我没有特殊关照过你什么，对你的态度还是和对普通队士那样严厉，甚至还不能履行诺言。”土方认为，前两项是为了让若竹知道适者生存的道理，还是可以原谅的话，最后一项她怎样也不会原谅的。土方知道，若竹从重逢的那一天开始就讨厌自己这可怕的变化。

一切的变故，让对方再也找不到彼此过去的影子，一切的所谓“形势”，让两人被迫戴上面具。其实，很早就想说：“我还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人，至始至终，一直都是。”

若竹知道他说的那个诺言是什么，藤堂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始末，这不能完全怪他。

“这不都是哥哥的错，”若竹莞尔一笑“哥哥这么做的原因，我都清楚的呢。”今天，眼前的这个男人褪下了鬼之副长的面具。若竹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

“好吧……那我就听哥哥的，”若竹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就这样说好了，我们在江户等你。”

土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若竹回到了营帐内，斋藤正在里面研究战略地图。看到若竹思绪怅惘的模样，他明白了什么。

“看来副长什么都和你说了。”斋藤说着，收好地图。

“其实早就知道了呢，只是这个笨蛋堂哥太迟钝罢了。”若竹感慨道，坐到了斋藤的身边。

两人明天清晨就要出发，原本的大道已经因为战乱的缘故被封死，两人只好选择走较为危险的小路，路上来自蛇虫野兽的威胁要比大路上多得多，但是总比碰上追兵了强。

静岚和总司留在了江户。静岚原本是幕府机关的一个法语翻译，可是现在情况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法兰西在即将要打响的普鲁士战争中急需英国的帮助，幕府唯一的外国靠山现在也即将倒下，这也间接意味着幕府彻底和几个大国断了联系。特别是亲幕派的公使罗歇卸任之后，情况变得更为严峻。

除了几个幕府亲信之外，全部的翻译都被解雇。原本横山老师能够帮她保住这个位子，可他没有这么做。

静岚和总司住在一个地方，静岚干不了累活儿，她只能每天给总司送饭送药之类的。还经常给总司讲一些她在欧洲时候的奇闻异事，给他解解闷。

总司最近的心态还是挺不错的，病情奇迹般地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总司还能保持这样平常的心态还真是好呀。”静岚和他的关系现在不错，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了。

“嗬，还好有静岚帮我解闷呐。”苍白的脸上挂着微笑，笑声显得有些无力。

“平常心就好了，这样病说不定会好哟。”静岚乐观地说道。更多人，在重病病逝之前，先逝去的是自己的心。

“会好么？”总司漫不经心地说道，对此很是怀疑，“除非奇迹发生吧。”尽管心里是这么期望的，可总司对现实还是清楚得很。或许静岚会对他这样的想法很失望，不过也无所谓了。

“奇迹会发生的，”静岚笑着肯定道，“只要我们相信它的存在。”

既然希望奇迹发生，就得先相信它的存在才是。

静岚也发现了总司一些不寻常的地方，比如晚上她经过他房间的时候会听到不寻常的动静。

一天，她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忍不住好奇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坏了。总司的发色全白，眼眸发红，简直和罗刹无异。罗刹这个词是静岚从横山老师口中得知的，她还知道，罗刹的能力来自于自身，要是透支了就会化为沙土而死。

一向乐观的她也为此感到十分担忧，担心这样的状况会更早地结束了他。她知道他想借助罗刹的力量实现自己最后的愿望，殊不知这样的力量反而会让他留下更多的遗憾。

她说的不在乎死亡，是一切都在自然的前提下，如果因为罗刹这种非自然因素来加速死亡，她绝对不能接受。

一切都已经向不可控的结局发展了，近藤被捕，土方受伤。

很快，总司就知道了此事，他趁着静岚不在的时候，换上了洋装，偷偷前往日光。

“横山老师，这是……”静岚拿着一瓶深蓝色的药水，好奇地端详着。

“变若水的解药，这是我拜托我的朋友阿道夫研制出来的，因为原料缺乏的缘故，所以数量十分有限。”横山老师解释道。

“快点拿回去给总司吧，疾病会让他在罗刹化的时候消耗更多的生命。”横山老师担忧地说道，他知道静岚对总司的感情。

“谢谢横山老师。”静岚略带激动地说道。

横山武并没有告诉静岚自己会离开江户，因为他知道，此行将会是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

静岚回来之后，看见空空如也的床铺，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刀架，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脱下了裙装，换上了马靴和骑马外套，腰间配上左轮，跨上马背就朝日光的防线急速奔去。

总司，等等我！

到日光的话有两条路可走，不过这两条路到后面都会并成一条，静岚走那条较短的道，应该可以赶得上。

静岚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她不知道总司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追赶。

其实，总司刚开始就连晚上也在赶路，但是因为南云熏和别的事情耽误了很长时间。

再赶一个上午的路就可以到日向了。总司在路边找了个客栈休息——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赶路了。

晚上，他听见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停还好，这一听还真听出了端倪来！原来这群人来者不善，是想要趁土方受伤未愈前去杀死他。

总司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谁知一个气急，他猛地咳嗽了两声，深红色的血顺着喉咙流出。

只能使用那样的力量了，他暗自下定决心。

那几个人已经备好了刀，准备上路，殊不知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不过他可比程咬金的三板斧厉害的多了。

“来者何人！”领头的人大吼了一句。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说罢，总司缓缓抬起头，血红色的双眸在月光下透出一股浓郁的肃杀气息。

五个人明显被这不寻常的样子下了一跳，但是这并没能够让他们退缩。

“呀！”其中一人大吼一声，迅速向前朝冲田的脖子砍去。冲田侧身躲过，刀刃瞬间划过那人的腰间，迸出了鲜血。

见冲田的剑术如此迅猛，剩下的几个人不禁有些惊慌，不过领头的人还在，他们没有慌了阵脚。他们十分有秩序，打算围攻冲田。

忽然，一个人朝总司后背发起攻击，总司侧身接过刀刃，刀刃右倾，以电光火石之速用力一划，让对方刀刃高举过头顶，砍伤其胸口。

就算是围攻，那些人的本质对现在的总司而言也只是小喽啰而已，四个人现在全都倒下了，只剩下了个光杆司令。

正当要进行最后的决战之时，总司再次猛地咳嗽了两声，头发从白色变回了棕色，眼眸从红色转回了绿色，半跪在地上。见到总司失去了战斗力，那人不禁邪恶地一笑，挥刀从正面攻击他。

“砰砰！”两记枪响响彻了寂静的山谷，那人的刀刃也停在了半空中，和枪响几乎同时。

他前倾倒地，不远处，正是那熟悉的身影——粉色的骑马外套在月光下就像白色似的，还有棕色的马靴。

“静岚……”总司惊讶得语塞了。

“总司，这真的……真的值得么？变成罗刹……真的值得么……”尽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听出来了她的哽咽。

走到他面前，静岚也半跪在了地上，和总司对视了会儿。“我知道死亡并不可怕，也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说着，她情绪失控，泪如泉涌，“但是，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我做不到！”

总司沉默了，就连平时玩笑话随口说的他，在这种情形之下也说不出半个字了。他这个抉择确实对身边的人确实太残酷，无论是对静岚还是别人。

“别再这样了，总司……”静岚渐渐收敛自己的眼泪，情绪慢慢趋于稳定，“答应我，别再使用罗刹的力量了。”

总司心中竟有了一丝动容，他本想抱住她，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停止哭泣。可他现在却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缓缓闭上双眼，觉得已经精疲力尽了。

静岚轻轻握住总司的手掌，总司还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未曾远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