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5-18 19:38:00
1.追梦的傻子
这个故事是假的,但是故事里的人物全都是真的。为了假的无迹可寻,时间轴提前了八年。
2006年,中国科学院正式更名为中科院大学,第一次面向全国统招本科生,属于自主招生,不是所有高中生都资格参加选拔,其中的程序复杂繁琐,更有许多不能明说的约定俗成。
我叫陈考拉,出生于1989年11月11日,我的外婆的父母都是科学界的巨擘,解放战争的时候回国参加了战后重建,是号称科苑第一豪门兵工所的奠基人之一,在他们生前,地位显赫,一言九鼎。我的户籍所在地是浙江杭州,那一年,科院本科在整个浙江只有十个名额,我是其中之一,全国也只有二百个名额,通过自己申请争取和面试考核,我们被分配到遍布神州大地各个研究所学习,我被分到了兵工所,是最好的去处。
开学前,我精打细算的利用了暑假跟高中同学一起骑行去西藏,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们是九月一号开学,我紧赶慢赶十月八号早上九点半的时候,终于赶到兵工所的大门口。我拿出贴身妥善保管的录取通知书,找到了招生办的电话,借用搭着顺风车的司机邢大爷的手机给招生办打了一个电话。明明是办公时间,我连打了六个电话,才有人接,我心里腹谤,果然是事业单位行政机构,这办公效率,要是我外婆还在当所长,这里绝对不会这么差劲。心里虽然很不爽,不过还是很礼貌的说道,“您好,兵工所招生办吗?”
电话那头是个大嗓门的女人心急火燎的嚷嚷,“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改天再打电话,我们现在忙着呢,开学典礼,没时间答对你。”
我勒个去,八月一号就让我们大一新生过来报道,十月八号才开学典礼,这地方真让我大开眼界,她态度那么差,我也就没有必要讲礼貌了,礼尚往来,我也大声嚷嚷道,“我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我就在所门口,不是说新生报到有人接送吗,让人过来接我!”
“陈考拉吧?”电话那头的女人扯着嗓子问道,不耐烦的态度都从电话线钻到了这边。不过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应该收敛点,客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就你一个人没来报道,都以为你不念了。要不是王谦给你打了招呼,早就把你除名了,真没规矩,你就在门口等着吧!”女人咆哮完之后,还没等我说话,电话就挂断了,只有嘟嘟的忙音,我再拨过去,直接就占线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把电话线拔了。
王谦是谁?
我现在怎么办?
这个顺风车是在郑州搭上的,是一辆拉货的大皮卡,司机是我父母学生的家长,很和蔼可亲的一个大爷,看我太可怜了,把货物整理一下,留个角落装着我的自行车,收留我坐在驾驶室里面,邢大爷本来是送货去长春,特意先送我到研究所。邢大爷已经陪我耗在这里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还要被晾多久,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想让邢大爷先去忙了,我一直窝在驾驶室里打瞌睡,邢大爷一路上却连眼睛都没合上过。但是邢大爷一定要亲眼看着我进到兵工所里面才肯走。兵工所戒备森严,是真正的军人站岗,我磨破了嘴皮子说我是这里新招的学生,放我进去吧。兵哥哥打死了就一句话,没有命令不放外人进去,让我给相关部门打电话。然后我就打电话了,就碰上那档子窝火的事儿了。无奈之下,我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毕业证书、托福考试成绩、身份证全都找了出来,上蹿下跳的在兵哥哥眼前晃,苦口婆心的求他网开一面放我进去。兵哥哥木头人一般无动于衷,任由我胡搅蛮缠,要不是看着他荷枪实弹身上都是真家伙,我真有心闯进去。
我也蹦跶累了,恼羞成怒的斥道,“兵哥哥,你当你的雕像去吧,我服了,我甘拜下风,我不念了,我走了!什么破地方啊!我呸!”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我把证书全都揣进书包里,跳上了驾驶室,跟邢大爷说道,“邢大爷,走吧,去长春。”
“你这孩子,怎么能生点气就吵吵不念了呢。”邢大爷亲眼目睹了我发脾气的全过程,就把我往车下面推,“怎么能这么任性呢?”不过他也不太好意思太粗暴,也没有把我推下车,我抓着椅子窝在车门里面哼唧,“走吧,走吧。”就在我们俩僵持的时候,我听到敲窗户的声音,声音不大,足以让人听见,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在外面问道,“是陈考拉师妹吗?我是来接你的。”未见其人,我就对这个人印象非常好,我外婆经常跟我说,细节最能表现一个人的教养和品格,最平常的时候,才是一个人最真实的自我。
这个人很有分寸很有礼貌很顾及他人的感受,而且绝对不势利。
我虽然心情很差,但我也不会蛮不讲理无缘无故的把别人当炮灰,硬挤出一丝笑容从椅子上爬起来,对着车窗外面的男孩笑道,“您好,请问您是哪位?”这男孩很干净,理着平头,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左胸用红色的线绣着三个大写的字母,WIR,不知道什么意思。看着很阳光,长得真心一般,眼睛还小,不过眼睛是弯弯的,就连生气的时候也像笑着一般。
相由心生,他一定是个温暖善良的人。
“周峰,我是你师兄,叫我周师兄就行。”
周峰,我一生中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08年,他33,我17 。
“不下来吗?”
“噢。”我刚才用力过猛,不小心把脚卡进了车门和椅子之间的缝隙里,疼得我龇牙咧嘴的,我一边努力地抽出来我的脚,一边打开车门,脚上脏兮兮的帆布鞋成功的掉到了车底下,我两个月没有洗过的脚丫散发着奇怪的味道,颜色也很生猛。
周师兄低头看着滚到了底盘下面的布鞋,很自然的就趴在了地上帮我勾了出来,我很不好意思的穿上了鞋。初次见面,我对周师兄根本就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不过那场景实在是太尴尬。我穿好鞋跳到车下,搓着脏兮兮的双手讪笑道,“周师兄您好,手太脏了,就不握手了,我的行李在车厢里面,你帮我拿下来吧。”
我和周师兄、邢大爷三人合伙把我的东西抬下车,一辆挂着零零碎碎东西的自行车,还有好几个沉甸甸鼓胀的行李包,周师兄看着我千奇百怪的行李,难掩惊讶的神色,不过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叔叔,你车就停这里,我跟小侯打过招呼了,不能丢,一起进去吧。”
邢大爷憨厚的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孩子的家长,我就是送她过来,我先走了。”
周师兄更加惊讶了,他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在现代社会,这是一种致命的缺点,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罕见而弥足珍贵的优点。我看邢大爷要走,急得一把抓住周师兄的袖子小声问道,“周师兄,你有钱吗?借我两百。”周师兄也没有含糊,从裤兜里掏出来两百块钱递给我。邢大爷的车已经启动了,我顺着敞开的车窗就把两百块钱扔了进去,邢大爷立刻停下车,拿着钱下来,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们俩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拉拉扯扯的,最终,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邢大爷终于拿着钱走人了。
周师兄看得目瞪口呆,我站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问道,“不进去吗?”周师兄才回过神来,像是惊魂未定般,说道,“走吧。”把我的行李包扛到自行车上面,让我扶着,他推着自行车进门,守门的兵哥哥这回没有阻拦,一句话都没有,目不斜视,我特别招摇的对着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做了一个邪恶的鬼脸,兵哥哥的嘴巴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周师兄劝道,“小侯不让你进来是上级硬性规定,就算是国家主席来,也得走程序。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受苦受累还不讨好,你得理解他们的工作。”
我问道,“周师兄,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周师兄无奈的干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那时我还不知道周师兄的笑容下有多深的苦涩,我完全沉浸在初来乍到的好奇和喜悦之中。兵工所地处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却保持着一片宁静和清幽。在外面看,这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空气清新。进来之后,能看到高大的树木中隐现的具有悠久历史的建筑,充满了人文情怀和历史的厚重感,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
在这一片宁静祥和之下,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此消彼长。力争上游的小人物,他们的命运之中,充满了偶然的机遇和不可测的危机。而与世无争的周峰身不由己的卷到了之中,宦海沉浮,阅尽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