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候想了想,又让强顺一个人先抱着春生的两条腿,我自己弯腰在地上找了快巴掌大小的石块,在石块上找一个平面,扎破手指,用血在石头平面上写了个“退”字。
石头塞到强顺手里,又把春生左脚上的凉皮鞋脱了下来,我们那时候,穿鞋子一般不穿袜子,交代强顺,等那玩意再上春生的身,把这个“退”字摁到春生脚心。
随后,我一转身又在地上找了块棱角比较锋利的石头,半个砖头大小,扭头朝身边这棵大树看了看,稳妥起见,最好爬到树上解绳子的另一头,这样,春生就是给那畜生附了身,我在树上解绳子,它也碍不了我的事儿,一旦把春生从树上放下来,啥事儿都好办了。
这棵树可能是棵山槐树,不过这个我也不确定,当时哪有功夫注意这个,树干能有磨盘粗细,枝繁叶茂,也不知道都长了多少年了,树身虽然粗,但不算太高,而且枝杈很低,抓着树干上枝杈很容易就能爬上去。
我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抓着树干就往树上爬,一边爬,我还一边担心那黑狗精再来捣乱,不过,一口气爬上树,也没见着再出啥事儿。
等我爬到树上朝吊着春生的那根绳子一看,绳子就拴在树身横着的一根枝杈上,枝杈能有大腿粗细,足够能承受住我跟春生两个人的重量,不怕它折断把我从树上摔下去。
扶着旁边的树枝,沿着树杈走到了绳子跟前,双腿分开,骑马似的骑在树杈上,伸出手一摸那绳头,居然在树杈上面的位置,我骑在树杈上面,要是用手伸到下面去解绳扣,还真有点儿费劲,所幸我提前准备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一手扶着其他树干,一手抡起石头就砸,每砸一下,树干就跟着剧烈震一下,震的屁股沟儿都发麻。
砸了没几下,下面的春生把身子一挺,我一看不好,又给那东西附上了,赶忙停下手,冲强顺喊了一声,叫他赶紧给春生脚心摁石头。
喊完,我再也不管其它的,用自己手里的石头一下一下可劲儿砸起了绳子。
过了没一会儿,下面的春生“啊”地叫了一声,我低头一看,强顺把写着“退”字的石头摁在了春生的脚心,春生这时候浑身哆嗦起来,我一看这就行了,不用再抄心大黑狗上春生的身了,心无旁骛砸起了绳子。
又砸了没几下,就听强顺在树底下大喊了一声,黄河,大黑狗!
我再次停下手朝树底下一看,强顺正朝坡底下一个方向看着,顺着他看的方向,我居高临下一瞧,一条黑乎乎的影子,跟幽灵似的,正不紧不慢的朝大树这里走过来,别的倒是看不出啥,就看见它一双眼睛幽幽冒绿光,这大半夜的分外瘆人。
强顺在树底下着急催促起来,黄河,绳子还得多久呀,赶紧砸呀。
绳子这时候已经给我砸的只剩一小半儿,赶忙回神,抡起石头又可劲儿砸了起来。
冷不丁的有一下,“嘎嘣”一声,绳子断了,强顺在底下一个没抱住,跟春生两个一起翻在了地上。
我扭头朝不远处那大黑狗又看了一眼,大黑狗的速度加快了,嗖嗖的冲了过来,我连想都没想,抄起手里的石头砸了过去,很可惜,没砸中,大黑狗三窜两窜,来到了树底下。
强顺这时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打算把春生也从地上扶起来,见大黑狗过来,松开春生,打地上捡起两块石头,跟大黑狗对峙了起来。
我这时候在树上摸索到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树枝,一条胳膊夹着树枝一使劲儿,树枝“嘎嘣”一声折掉了,能有一米来长,抄着树枝我大叫一声,直接从两米多高的树冠上跳到了地面上,跟强顺对峙的大黑狗见状,赶忙往后倒退了几步,显然给我这不要命的气势吓着了。
我拎着树枝挡在了春生前面,冲着大黑狗说道:“这个人我非保住他不可,你要是敢动他,我就跟你玩儿命!”
大黑狗看看我,又看看地上昏迷的春生,愤愤叫了两声,低下头转身走掉了。
大黑狗这时候的样子,又失落又不甘心,似乎还有点儿愤愤不平。我心里这时候突然涌上一股子难受劲儿,就是那种怜悯,有点儿同情可怜大黑狗了。说真的,我这时候,有点儿蛮不讲理仗势压人的意思,就是要跟你耍无赖。这要是换做我奶奶,这事儿她根本就不会这么处理,心想,这要回到家里跟她一说,指定会可劲儿训我一顿。
扭回头看了看在地上昏迷的春生,我就感觉春生似乎有啥事儿还瞒着我们,他肯定做了啥亏良心的事儿,要不然大黑狗不会一心想要他的命,不过这事儿,只有等他醒了以后再问了,一定要问明白。
我这人,其实最讲究的就是公平公正,我不管你是人还是畜生,谁是对的,我就向着谁,我不会用自身的道行去强硬的打压某一方,我做的是从中调和,不管是人还是鬼,最后都叫他们有一个心服口服、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次的事儿,要真是春生的错,我一定会想法子叫他偿还,当然了,也不可能叫他拿一条命去偿还。
蹲到春生身边给他看了看,前后三次被附身,这时候身子已经虚弱的不行了,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所幸山坡这里离春生他们村子也没多远,我跟强顺两个人轮流背着他往家里走。
一路无话,回到春生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春生的弟弟妹妹都已经睡下,只有他父亲担心着春生,睡不着,屋里亮着灯,他父亲在点灯底下坐等着。
我跟强顺背着春生一进门,他父亲就是一惊,着急忙慌的打椅子上站起来,一瘸一拐过来问我们这是咋回事儿。
我也没工夫跟春生父亲解释那么多,再加上背人走山路累的够呛,吩咐春生父亲,赶紧找张席子铺在堂屋地上,再给席子上铺上一层棉被。
春生父亲赶忙照做了,我这时候身上背着春生,强顺给春生父亲搭了把手,把席子棉被铺好了。
我把春生放到被子上以后,又问春生父亲,家里有油灯没有,在春生脚下点一个,头顶再点一个。
春生之前一直没给他父亲解释我跟强顺的真实身份,就说我们俩是他过去的同事,他父亲并不知道我们是专门过来帮春生处理这事儿的。
他父亲一听我要油灯,就是一愣,问我,家里有电灯,给大孬点油灯干啥呀?我说,您别问那么多,只管照我的话做,这样就能救您儿子的命。
我说的一脸正色,根本不是在开玩笑,春生的父亲朝地上昏迷不醒的春生看看,走进里屋拿出来两个油灯。
为啥要点油灯,因为这时候,时间才刚刚来到子时,丑姑娘说的,子死寅生,这才刚刚开始……
油灯在我们山下当时已经不太好找了,不过他们山里还有,山里边儿跟我们小时候似的,时不常的还停电,家家都还留着这些个老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