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沓照片是从监控器里截取下来的,一行三人正准备走进这栋老楼,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硕大的工具箱,头上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面孔。但是其中一个人却在走进楼里前停了一下,转过了身,看了一眼监控探头,不知是不是有意,他抬起了头,监控探头刚好拍下了他的正脸。
是郑岩。
“我已经安排人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布控,只要他还在A市,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专案负责人兴奋地说,“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发出协查通报,可能的话发布通缉令,悬赏通缉,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
“别太乐观了。”唐贺功将那沓照片递了回去,说:“我告诉你,这个人我们已经追踪了一年,不仅有他的照片,甚至掌握了他的指纹,身份信息和DNA数据,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没抓到他。”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不同于一般的凶手,他熟悉我们的侦查手段,知道怎样隐藏自己。没看出来吗?他是故意露脸的,他知道我们抓不到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专案负责人问。
“一个你无权过问的人。”唐贺功不客气地说道,将目光转向了秦玲,问:“可以开始了吗?”
得到秦玲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将A市警方的人赶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秦玲启动了电脑里预设的程序,一阵嗡嗡的响声之后,重新安放在天花板上的驱动装置启动了。
在鱼线的牵扯之下,杜丽站起了身,走到了门边,打开了房门,做出了请屋外的人进屋的手势。A市的刑警犹豫着要进屋的时候,却被唐贺功拦住了,他等杜丽走回了房间,便关上了门。
顺从着驱动装置的牵引,杜丽走进了厨房,将盘子一样一样地端进了客厅,放到了茶几上。这种原本不需费多大力气的工作却因为杜丽要扮演的是一个被机器操纵的傀儡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唐贺功看得昏昏欲睡。
当他看到杜丽这一次从房间里拿出来的东西时,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杜丽的手上是一把刀,她用双手握着刀柄,走到了茶几前,举起了刀,用力挥了下去。那里如果坐着人的话,就会被这把刀砍破了脑袋。
杜丽拆下了那些鱼线,闭起了眼睛。
“那两个人偶,最后的动作是什么?”她睁开眼睛,问道。
“从模拟的情况来看……”秦玲操作着电脑,说,“他们应该和你一起走进厨房,每人拿一把刀出来,然后站在这里。”她指了指茶几,“你们刚好呈三角形站位,以衔尾蛇的形式砍伤彼此的脑袋。”
“这是为什么?”唐贺功问,“你不是说过,凶手的目的就是制作最逼真的人偶吗?可最后这个动作,分明是在毁掉这些作品。”
“自我否定。”杜丽想了想,说,“我感觉到,凶手的身上充满了矛盾,他对制作这些人偶怀有某种虔诚的心理,迫切地想要展示成绩,但是又认为他们不应该留在世间,必须毁灭。”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却也是最差的办法。”杜丽摇了摇头。
“郑岩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案子?”唐贺功问道。
“我不知道。”杜丽再次摇了摇头,“没有线索证明他参与杀人、制作人偶,但是,驱动装置的安装应该是由他来完成的。”她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他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的角色并不重要。”
“那他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案子?”
“我不知道。”对于唐贺功的追问,杜丽只能报以苦笑,“别忘了这个案子有三个人,也许,他是被胁迫的。”
“我们并没有看到他有被胁迫的迹象。”
“别问了,回去吧。”杜丽再次看了一眼案发现场,说,“我需要点时间对主犯做一个心理画像,找到他,所有的问题就都能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的杜丽找到了唐贺功。
“有件事情,我觉得先向你汇报一下比较合适。”杜丽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查阅相关资料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她把电脑递到了唐贺功的面前。
那是一份6号监狱的档案。
大约八年前,6号监狱收监了一名“病人”,这名病人是一个制作糖人的老手艺人,为了做出世界上最逼真的糖人,让这门手艺引起更多人的重视,这名病人曾把真人当做模特制作糖人。
他把滚烫的糖浆直接浇筑在被害人的身上,留下他们最真实的表情。
“给我看这个干吗?”唐贺功不解地问道。
“我觉得眼下这个案子和6号里记载的这个案子有很多相似之处。”杜丽说,“或许就是从这个案子衍伸而来,你看看这里。”她指了指屏幕,“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是郑岩。”
“你的意思是?”唐贺功感到一股冰冷正蹿入四肢百骸,让他不寒而栗。
“我收回之前的话,也许案子的主刀并不是他,但很有可能,是他策划了整个案子。”杜丽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事情确实如此,我想,我们接下来要找的凶手应该是这样一个人,他年龄应该在50岁左右,人生开始走下坡路,却还是一无所成;他掌握着一种即将失传的技艺——制作人偶,而且对这份事业非常虔诚。他不希望这门手艺消失,但传统的手艺已经不能再吸引年轻人,所以他要追求一种在继承的基础上的创新,将传统手工艺与现代科技完美融合,更试图将作品公之于众,让更多人关注这项即将失传的手艺。”
“郑岩抓住了他的心理,给了他想要的。”唐贺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杜丽刻意避开的内容。
“没错。”杜丽苦涩地点了点头。
“这条消息我们务必要保密。”唐贺功在屋子里踱着脚步,吸着烟,半晌,才说道:“去把秦玲叫来,接下来的工作我们自己来完成,我们要抢在A市警方的前面找到这个凶手。”
让唐贺功意外的是,秦玲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是在A市公『安』局的鉴定室里找到她的。看上去她也是一整晚都没有睡,那头精干的短发凌乱不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就连那条百褶裙此刻都显得无精打采。
“老师。”看到唐贺功和杜丽,秦玲说,“我发现了一点新的证据,可能有助于我们甄别犯罪嫌疑人。”
“哦?什么证据?”唐贺功问。
“一些不属于被害人的身体组织。”秦玲说,“凶手在袭击女性被害人的时候遭到了反抗,指甲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虽然后来清理过,但还是残留了一些,DNA图谱已经做出来了,A市警方正在进行匹配。”
唐贺功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杜医生也有新的发现,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画像已经做出来了,我们现在要找到犯罪嫌疑人。”
“太好了。”秦玲露出了笑容。
“只有我们三个去做这件事。”唐贺功接着说。
“为什么?”秦玲下意识地问道。
“别问那么多,总之,我们要去找这样一个人:男性,大概50多岁,提线木偶的制作师傅。”
日期:2014-12-02 22:4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