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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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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一身轻,乔苍乐得清闲,他喝了一碗素粥,咽不下旁的菜,起身进入祠堂,关门时他吩咐保姆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搅。

鼎炉内的往生香,徐徐燃烧着,剩下短短一截,修长的灰烬经穿堂风一刮,便仓促粉碎。

他沉默走过去,抽出旧的,续了三根新的,这屋子没有灯光,只有一方不大不小的窗,向着西南,一株墨绿色梧桐蜿蜒攀爬,粗糙的裂纹像一张苍老的面孔。

何笙还活着时,这屋子空着,她只要和他赌气,就往这里跑,扔掉钥匙反锁上门,怎么叫也不出去。

有一回她待了太久,他慌得不行,硬生生踹开了门,她躺在晃晃悠悠的吊库上,淌着口水,呼呼大睡。

他被她气笑,想要打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不许再这样吓唬他,可又舍不得,打重了他心疼,打轻了她反而嚣张,他无奈,将她温柔抱起,她半梦半醒往他怀里蹭了蹭,“你还爱我吗。”

他脚步停顿,低下头瞧她,她睡着,一句梦话。

他什么都没说,在她额头一吻。

从那以后,凡是令她难过的流言,乔苍总是当机立断,扼杀得干干脆脆。

他平静伸出手,穿梭过袅袅烟雾,抚摸着何笙的牌位,指尖起始于第一个字,一点点划过,最终停落于最后一个字。

“笙笙,昨晚是你的头七,可你没有来房间找我,我等了你一夜。凌晨时刮了一阵风,很大,很冷,我以为是你,我冲过去抱你,撞在了窗框上。”

他比孩子还淘气,凑近她的遗像,指着自己眼下的乌青给她看,“也不来给我吹吹,很疼。”

他有些委屈,有些生气,气得眼睛发红。

“你像从前一样狠心。说走就走,也不告诉我你在那边到底过得好不好。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他缓缓蹲下,跌坐在冰冷的砖石,“你不想我吗。”

他目光内的缠绵情意,有夺眶而出之势,只是下一秒,那些汹涌滑落的,在他眼尾凝结成一珠硕大的泪滴。

“我很想你。”

他任由那些泪水滑落,呆滞凝着她的遗像,“只是七天,我就想得没有心思吃饭,睡觉。我对你许诺的都兑现了,可你答应我的,全部食言。”

她果然恶毒。

当真坏得病入膏肓。

她连他都不心疼。

枉费他这样爱她。

她都不肯等一等。

可他不怪,他舍不得。

他抬起手臂,颤抖的指尖隔着虚无飘渺的空气,去触摸她浅笑的脸庞,“你别急,我很快就来找你,你要记得在桥头接我。还有,见到我不许骂我,不许哭鼻子,不许赶我走。你欺负我一辈子,我想看你温柔点。”

他一愣,禁不住笑出来,她怎么不温柔。

她柔情似水的样子,他最是心痒。

她那点小脾气,不过是嬉闹任性,其实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温柔的女人。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热烈如火的云层,一抹极其绚丽的霞光,从夕阳后射出,与它一同沉没。

一霎间,天际黯淡。

他的脸庞在这样的黯淡中,却悄无声息恢复了光芒与神采。

他呢喃说了句什么,声音太低,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清。

乔桢深夜才赶回,他上楼时经过乔苍卧房,门扉紧闭,灯还隐约亮着,他迟疑敲了敲,没有回应,他想大约是睡了,忘记调暗。他并没有搁在心上,进了书房。

他在昏昏沉沉中,听到走廊传来佣人的喊叫声,下一秒书房门被推开,佣人神色慌张,“少爷,先生不见了!”

乔桢的困意一霎间烟消云散,他从桌后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佣人说不知,早晨敲门没有回应,生怕他出事,推开看才知道人不在,先生很久不出门了。

他拂开阻挡的佣人,大步跨出,房间内一切都完好无损,水和药还安放在库头,昨晚就没有动,而灯也依然亮着。

他按捺住惊慌,“少了什么。”

保姆清点后说,“一件外套。”

“哪一件。”

“夫人最后为他买的那一件。”

乔桢脑子轰一声炸了。

保姆也意识到什么,哆哆嗦嗦问,“这可怎么办,少爷想一想,先生可能去哪里,他如今悲痛欲绝,独身太危险了。”

乔桢死死握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立刻打电话告诉小姐,问她,她最了解父亲。”

保姆冲向一楼,联络上乔慈,那边听到情况沉默许久,接着便是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父亲应该去看母亲了,让乔桢到墓地,我在那里等他。”

几辆车几乎同一时刻抵达半山腰的陵园门外,乔桢先一步走下,匆匆往山顶赶,乔慈和保姆紧随其后,也惊慌失措冲上去。

在何笙的墓碑前,果然找到了失踪一夜的乔苍。

他一动不动,穿着那件灰色外套,沉默坐着,像雕塑一般,比碑石还要静止。

脚边的火盆熄灭,甚至冷却,堆积的纸钱焚化为灰烬,一丝余烟都没有。

这样的场景,分明无比颓唐,可远远看去,又说不出的温柔和依恋,只是走近,再走近,保姆忽然掩唇失声尖叫,乔苍的面容和嘴唇太苍白,他紧闭的双眸也太沉寂,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颜色和神态。

她结结巴巴,说不利索一句完整的话,“先生…先生,似乎去了。”

朝露的阳光如金灿灿的墨汁,在这幅山间旖旎的画卷,着色一笔永恒,乔苍悲壮深情拥抱着何笙的墓碑,他眉眼间,是独自在人世煎熬了八天终于可以追随她而去的解脱。

乔慈明白事情无可挽回,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她大喊爸爸!整个人跌跌撞撞扑倒在地上,一步步朝那座碑石爬着,保姆佣人哭着拉扯她,她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呼唤回荡在旷远的山坡。

她竟忘记了,父亲爱母亲入骨,怎会让她孤独赴黄泉。

她应该守着他的。

他那晚还对她说,过了头七,魂魄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过奈何桥,喝下忘忧水,这一世就灭了。

从来不信鬼神的父亲,竟为了与母亲荫间团圆,相信那荒谬的生死之说。

何来的魂魄,何来的地狱。

他怎么津明一辈子,到老却糊涂了呢。

乔桢不死心,他在满山的哭声中,走到乔苍身旁,缓缓弯下腰,伸手触摸鼻息,就像是电闪雷鸣的天际,他侥幸不会下雨,到底还是倾盆而落。

他脸色煞白,止不住颤栗,当真没有一丝一毫。

乔苍的每一寸皮囊,每一丝呼吸,每一根毛发都冰冷至极,根本不是刚刚过世的样子。

最少也有一两个时辰。

乔桢想或许是凌晨,太阳刚刚升起时,这座城市还沉睡。

母亲生前最喜欢初阳与夕阳。

她能偎在乔苍的肩头,看上许久都不厌倦。

他一定是来陪她看这人间最后一轮初阳。

保镖将距离墓碑不远处一只空了的药瓶捡起,递到乔桢面前,他闭上眼挥手,不知那药在葬送父亲性命时,最后一刻猛烈的发作,他五脏六腑有多疼。

可疼也是美好的。

他终于要去见他心爱的女人。

这漫长的七日,到处都是何笙的影子,他却到处都触摸不到她,他想要拥她入怀,告诉她有多想念,但她就是跑跑跳跳,不肯过来,他追得急了,她便消失了。

日期:2018-01-13 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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