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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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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8-08-16 20:30:57

晚上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子昭的公寓时,何唐突然打来了电话。她急需我的帮助,因为联系不到子明。我和子昭打了声招呼,便驱车前往。

我在她家附近的社区医院找到了她。她坐在过道旁的塑料椅子上,头发胡乱的梳了一把,脸色腊黄,神情慌张。见到我,她立刻把身旁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抱了起来,那个男孩迷迷糊糊的,整张脸烧得通红。她焦急的让我开车带她到大医院去,因为孩子烧得太厉害了,这里的医生有些没把握,怕是禽流感之类的,让她去大医院检查。我赶紧让她上车。

今天路上没有出租车,过高的份子钱导致本市的出租车司机举行集体罢工。何唐自己没有车,网约车也约不到,她只得求助于我。

我从来不知道她有个孩子,她从未向我谈起过。这个平日里快活洒脱、无忧无虑的少女竟然是个母亲,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无法相信。至于孩子的父亲,我能猜到是谁。

日期:2018-08-16 20:46:25

我开车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她匆匆跳下车,一路奔着红色的“急诊”大字跑去。我紧跟在后面,生怕她不小心摔倒。

在医生面前她紧张的像个听审判的犯人,医生向她详细的询问了孩子的病情,她一一回答,医生用听诊器检查了一番,安慰她说应该不是禽流感,如果不放心可以抽血做个检查,不过温度的确挺高,建议在医院吊水过夜。

她听到不是禽流感的那一刻眼泪都流了出来。医生把我瞧了两眼,对我的冷静感到诧异。

我帮何唐租了一张过夜的病床。我们把孩子放到床上,护士过来给孩子挂上盐水瓶。看着护士给孩子手上扎针,何唐拉着我的手,捂着嘴,眼泪汪汪的对我说:“要是羯儿清醒的话,他肯定会吵闹着喊疼的。”

何唐在床头坐了下来,她央求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内心的脆弱和无助,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陪这对母子过夜。

这个临时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另一张是空的。其他吊水的病人都在护士站的座椅上撑着。

日期:2018-08-16 20:56:26

何唐一直摩挲着孩子的面庞,目光充满了慈爱:“你知道,我希望受罪的是我。”

过了一会,她突然看向我:“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

“不是。”

她不理睬我的否定继续说道:“因为我是个不道德的女人,我破坏了其他人的家庭幸福,我理应受到惩罚,但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杀死我也不会比这更痛心啊!”

我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她那被哀愁和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反映出她内心的挣扎。我想起在那个守灵之夜子昭曾说过相似的话,只是子昭多半是在为自己的不幸而怨嗟,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为她心爱的孩子而接受道德对良心的鞭笞。

在极度痛苦的时刻,我们的心灵备受折磨,虚弱不堪,被恐惧所笼罩,恐惧使我们相信所遭受的不幸来源于我们所犯下的罪过。此刻何唐相信她的罪过就是和史子明的恋情,她对我说这场恋情是一场严重的错误。她的悔意是再明显不过的,可她如何去恨这场罪过呢?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眼泪再次在这张美丽的脸庞上涌出,她俯下身子,捧着孩子漂亮的脸蛋,亲吻着他的额头,泪水从她的双颊滚落到孩子滚烫的面颊上。她轻声低语着什么,几度哽咽。

日期:2018-08-16 21:08:13

当她再度直起身时,她开始严厉的斥责自己。她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她无法去责怪她爱的那个男人。

“如果老天有眼,他就应该集中所有的力量对准我,狠狠的责罚。我不该再对自己能逃过上天的惩罚而心存幻想了。我‌‎‍‎‍诱‎‍‎‌‌惑‍‌‎‍了那个男人,我就是为此死上一百次也毫不后悔,只要这能让我的孩子恢复健康。毕竟,他是无辜的呀!”

她的眼神是复杂的,那里面有祈祷,有后悔,有心痛,有勇气。她无比真诚的注视着虚空的上方,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狂热,恨不得立刻就接受最酷烈的刑罚。这样的场景让我动容,我的精神受到强烈的震撼。曾经的一句歌词闪过我的脑海:

“实在太爱了,应当受惩罚。实在太爱了,应当受惩罚”

她听了这句话,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默默思索其中的含义。

“因为太爱了,才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吗?”她问。

“我们的一切罪过,就在于实在太爱了。”

她无助的看着孩子,面庞被泪水淹没了。

到了后半夜,孩子的身上开始出汗。护士过来检查,换了一瓶盐水,量了体温。护士说情况在好转,出汗是好事情,体温也降了些,并且断言这肯定不是禽流感,禽流感是不会轻易退烧的。

可怜的母亲掩住脸,鼻子一阵酸涩,泪水伴随着微笑。她悬着的心轻轻放下了。但她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法全身心的沉浸在爱情中而没有丝毫顾虑了。

日期:2018-08-16 21:55:50

何唐和大多数女性一样,所接受的是传统的家庭教育。当爱情汹涌的袭来,她被幸福和激情冲昏了头脑,不愿去看其他任何东西,也不愿去想。爱情的绝对性和完整性是她所能关注的全部,她可以为之牺牲一切。但是眼下,当现实以雷霆万钧之势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感到自己是多么容易被击溃。往日所接受的教育和良心的苛责一点点的复苏了。她再也无法安然的享受爱情的幸福了。

她静静的和我谈起如何与子明相遇相识,那是受压抑的语调,仿佛这甜蜜中掺了毒药。

“他从未向我隐瞒过什么,我从遇见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有妻室的人,而且我知道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离开他的妻子。如果在那时我就及时的抽身而退,那该多好!我何尝不知道我要迈进泥泞的沼泽啊!”

然而我和她都知道假如真的可以重来,她依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现在这条道路。那些要求用理智、责任、道德以及他人的利益来压抑束缚爱情的人是多么虚伪啊!因为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他们所理解的爱情最多就是两个人由于长久相处而达成的带有默契的习惯,这是他们的想象力所及,因为他们的体验只到于此。他们害怕一切具有破坏力的、盲目的冲动,他们害怕自己甚于害怕这个世界。

“这个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我毫不犹豫就接受了他。我爱他和这个孩子甚于爱我自己,我的整个生命由他们两个组成,如果让我做出抉择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呀!我并不害怕世人的侧目和指责,那是他们的权力。如果我没有遇见子明的话,我遇见这样处境的人也会冷颜相向的。假如有一天世人能够看到我为我的孩子所能做出的牺牲,那么他们也许会在惯有的鄙夷下生出一丝同情,从而更加善意的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老天能像世人一样看见这一切的话,他或许不再会把对我的惩罚施加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这样我就满足了。”

我不明白她所指的“牺牲”是什么,但她的悔恨无疑比之前更加沉重了。我知道子明根本无法顾及到她和这个孩子,而何唐在平时看来像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我清晰的记得她冷静而自得的演奏巴赫和勃拉姆斯,那些艰深奇崛的曲目在她不过信手拈来,可是生活却比那些曲谱要困难得多。

日期:2018-08-16 22:40:47

孩子从半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不停的喊“妈妈”。何唐激动的不能自持,把孩子抱在怀里,紧紧的贴在胸前。她不停的用脸蹭着孩子的额头,像安稳的摇篮一样轻轻摇摆着。

孩子很快又睡着了。她和我谈起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她谈起孩子的小名,告诉我这个奇怪的小名是子明根据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潮起的;她谈起孩子给她带来的快乐,给她的生命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她谈起她把孩子放在钢琴上坐着,当她弹起舒曼的C大调幻想曲时,孩子竟然能够断断续续跟着咿咿呀呀的哼唱。

“那时他还不会喊妈妈呢!”她骄傲的说道。

在这奇怪的时刻,我那一直形影不离的痛苦竟短暂的离我而去了。我被面前的这个人深深的打动,我不再只想着自己,怜悯重新回到了我那干枯的心灵中。种种颓丧和无奈被面前真实的苦痛冲淡了。我发现我又能带着几个月前平静的目光来审视他人和这个世界了。

何唐问起我的近况。

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向人倾诉痛苦的愿望了,但出于对她的诚实我仍然说了出来。我不再带着那种理直气壮的自信,也没有叙述那诸般行动背后的动机和缘由。我只是白开水一般的说了我做了哪些事情。这和我告诉陆爱莲的那番动情的描述有着天壤之别。

她认真的听完我的叙述,握住我的手,半天没有说话。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最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都是因为她,是不是?”

我的心一下绷紧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都怪我,我不该鼓励你去追求她。是我把你推到了这个地步。”

我摇摇头,无法睁眼直视她。

她若有所思,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实在太爱了,应当受惩罚”

在这一刹那,我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如同化冰的河水从天上崩塌而下,我心里的堤坝彻底崩溃了,像个孩子一样俯在她的膝头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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