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7-26 21:15:58

第十一章 背叛

陈硕当然不会忘记晋阳之盟。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克制着强烈的好奇心和蠢蠢欲动的欲望，慢慢和我周旋着。如果我不打断他，他大概可以把这些试探绕得比肚子里的肠子还要长。我告诉他我没有时间耐心的回答他的每一点疑问，我必须现在立刻知道他的答复，如果他有任何条件的话，最好立刻说出来。

从我坚决的语气中他明白这不是互相揣摩心思的时候，但仍然没有放下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语调缓慢的告诉我他的要求，然后又犯起啰嗦的毛病来，给我解释他为何提这样的要求并且这样的要求何以并不过分。

子昭打扮成她的模样，四下漆黑一片，她解开我衬衫的扣子.

我再次打断陈硕，告诉他他的要求我无法答应，我所能给出的条件是如此这般。“这已经是我代表史先生所能给出的最好条件，是的，没错，这就是最好的条件，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我不会去劝说你接受我们的条件，因为那样你我就会一连数天陷入各执一词讨价还价的境地，而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是禁不起这样浪费的。我只能说，请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你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条件，如果你说不，那就当这场谈话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再找你第二次。”

那头沉默了一会，接着电话挂断了。

这让我感到小小的意外，我盯着手机黑黑的屏幕愣了一会，接着便将它甩到一边.。

日期：2018-07-26 21:20:21

两个小时之后，我被手机铃声惊醒。还是陈硕。还是改不了的罗嗦。

他结结巴巴为这么晚打扰我而道歉，并继续说刚才那通电话他是无意当中挂断的，而他恰好也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我迷糊的很，不知道他打这通电话来是为了什么，只得强忍着耐心听他说。

最后大概觉得我不会怪罪他了，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刚才那份协议还有效吗？”

我忍住怒气，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有效，如果你现在给我答案的话。再多一分钟，我们还是就当不认识对方。”

他忙不迭的答应说“好”。

我从床上爬起来，子昭睁开惺忪的睡眼，我冲她做了嘘声的动作，披上衬衣来到无人的书房。我详细的问了他在董事会能拉拢几个人，他的影响力有多大，他的回答并不让我放心，我要求他立刻给这几个人打电话确定他们的态度。

“这么晚，不好吧！”他犹豫道。

“我明天早上七点钟就要在会议室见到这几个人，哪怕他们目前不在这座城市，我也要视频和他们说上话。如果你想得到你渴望的东西，你就该争分夺秒，全力以赴。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我又向他询问了最近朱康庆的情况如何。他突然告诉我：“有一件事对你来说也许算是个利好—那个陆爱莲生病了。”

他的语调意味深长，又带着沾沾自喜，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问道：“所以朱康庆给她放假了吗？”

他给出肯定的答复，说股价稳定之后朱康庆就让她休息去了。

日期：2018-07-26 21:47:07

对于陈硕跟我说的这些话，哪些是实，哪些是虚，是要打个问号的。我下意识的感到他会夸大自己的作用和影响力，甚至还有首鼠两端的念头。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认为任何事都是有回旋余地的，而他自己则尽量避免背靠一堵墙站立。

我让他现在立刻跟那几个股东联系，最迟一个小时之后给我回音。我坐在漆黑的书房里，子昭的身影走了进来，为我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把一杯咖啡放在我的面前。她问我事情进展如何，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他不是不小心挂断电话，也不是需要时间思考。”子昭说。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子昭。

“他没有表态就挂断电话，就是在试探你。他恐怕在猜想你是不是真的把底牌都亮出来了，他在给你时间，给你时间去找老爷子为他争取更好的报酬。但两个小时音讯全无，他才确信那的确是你们能给的最好条件了，于是才给你打电话。”

我把她揽到腿上坐下：“你有没有考虑过重操旧业，回到你爸的公司上班？”

她吻了我一口：“你就是全部。”便起身回卧室睡觉了。

日期：2018-07-26 21:59:26

一个小时之后我的手机再次响了。他的声音略显疲倦，不过用他的话说，“带来的都是好消息”。我们又谈了一个小时，我依然抖擞，他的声音却益发的困倦了。

“你得打起精神来！”我冲他喊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几天就是你人生的转折吗？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他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叫屈。我说道：“如果这件事情最后没有成功，史先生除了损失些钱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损失，我也不会，我甚至连钱也不会损失。但是请想一想你自己的处境，你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这是你下的赌本，你最好自己看牢了！如果你认为你有什么退路的话，我告诉你，史先生不是瞎子，他不仅会发现，而且他会掐断，就和掐断一只小鸡的脖子一样。”

那头一阵沉默之后传来了一声恭敬的“明白了”。

当我在第二天早上见到陈硕带来的那三位先生时，我知道我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三个人不成气候，能量有限。陈硕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乐观的表情，看上去对事情的进展成竹在胸。这倒不是他装出来的，他并不知道风暴的规模，大约以为一场大雨就能使沧海变桑田。

看来光靠这位韩康子是成不了事的，张孟谈还得寻找一位魏宣子。我知道该去哪找这样一个人。

日期：2018-07-26 22:07:41

冬天的云漫山庄几乎和秋天时没有差别，这里的植物都是四季常绿的，唯一的差别就是今天这里的确住着慕名而来的香客。徐昌默头上裹着一块布巾，还戴着一顶草帽，站在一片围墙下的草地上，好几个工人正在草地中挖开一个大坑，周围树了几个红色的标志，提醒客人绕行，不要靠近。一看见我他便和身旁一个看上去经理模样的人交代了几句，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怎么了？”我问他。

“好几个房间的空调出现漏水的情况，看来是管道出了问题，工人们要把管道挖出来看看。”

“这需要你亲自过问吗？”

“并不需要，可是我喜欢。”他指着这座山庄对我说，“没有人比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更加熟悉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喜欢这。即便是这些埋藏在地下的东西我也乐意知道。”

“这倒不是虚言—”我冷笑道，“你对地下的东西有种特别的喜爱。”

他听出我的讥刺来，微微一笑。

“老弟，你在电话中说要登门拜访，有什么要紧事呢？”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如何向他开口说这件事，但直到此时也丝毫没有头绪。我慢吞吞的说道：“我知道，我们前几次谈话的结束都不怎么愉快…”

日期：2018-07-26 22:12:19

他惊讶的打断我：“这是从何说起！我一直觉得彼此坦诚相见，和老弟你谈话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你是个聪明人，老弟，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一旦将时务跟你点明，你立刻就知道如何去做，尽管你嘴巴总是很硬。”

从他富有深意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在提有关子昭的事情。我勉强笑了一下，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听得十分认真仔细，不觉把头顶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一会又把头巾解开。等我说完之后，他定在那里，用头巾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把草帽当成扇子挥舞起来。

“这天气，怎么好好突然热了起来！”他半哼半说。

我抱着双臂，定定的看着他，等他给出一个答复。他则尽力避免和我的眼神接触，目光在周围的景色上飘来飘去，他的思绪在急速的飞转。

终于他抬眼看了我一下，说道：“你知道你是在要求我做什么吗？”

日期：2018-07-26 22:12:46

“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损失不少钱，史先生会对此—”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他停下挥舞草帽。

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的眉毛慢慢拧紧，向中间的眉心靠拢，他拿着草帽在我的胸口轻拍了两下：“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是难言的尴尬。

“没错，朱康庆是我的朋友。”他重复了一遍。

他郑重其事的语调益发加重了我的困窘。以往我总是以道德上的优越感出现在这个厚颜无耻的人面前，现在我们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你是在要求我背叛我的朋友。”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仅让我损失一些金钱，更重要的是你要求我去背叛我的朋友。我要你记住这一点，记住现在这个时刻—”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我请你记住这个时刻，在这个时刻，你要我为你去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尽管不情愿，尽管受着良心的苛责，我会为你去做这件事情，但当未来的某一天我找上你，要你为我做一件在你而言非常困难的事情，而你准备推诿应付时，你要想起现在这个时刻。”

他把手伸出来，我把灵魂交到了那只手上。